编者按:
作家冯骥才曾说,城市和人一样,也有记忆,因为它有完整的生命历史。从胚胎、童年、兴旺的青年到成熟的今天---这个丰富、多磨而独特的过程全都默默地记忆在它巨大的城市肌体里。
成都,拥有4500多年文明史,2300多年来“城名未改、城址未迁”。一处处名胜古迹,沉淀了岁月,定格了时光;一条条城市老街,留存了记忆,承载着古今。本期开始,三版“旧闻视点”栏目将陆续推出“成都记忆”专题内容,与您一起回顾这座城市里的那些古老印记和难忘往事。
都江堰水利工程鸟瞰图
李冰石像迁入伏龙观 资料图
井盐生产画像砖
熬制井盐
任何一个人,只要置身都江堰岷江之畔,无一不被浩荡汹涌的江流气势所震撼,不但能切身感受孔夫子“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生命喟叹,而且还能憬悟李冰治水福泽天下的伟业。从二王庙的望秦楼俯瞰都江堰,澄碧之水裹挟岷山的神韵滚滚而来。在巨鲸脊背一般的鱼嘴处,江水被鱼脊劈开,一分为二,在闸口下方消力池的作用下,迅猛激流很快安静下来,渐渐化作一匹风中的绿绸。下游便是岷江水所哺育的沃野千里大平原,古人治水的智慧至今让人折服。
关于都江堰的创建过程与创建者,其传说就像岷江一样绵长,跌宕多姿。1974年,人们在江流中发现了李冰巨型石像,算是找到了一桩无可争议的证据。
李冰石像出土记
1974年3月,都江堰渠首进行安澜索桥的迁建工作。整个工程由都江堰枢纽指挥部设计修建,灌县文管所负责索桥外貌的协调和桥头堡装饰修建。
1974年3月3日下午,施工工人挖到坑下4米左右,那里渐渐露出一个古石像的头与背,面部下伏,头顶向西方,全身埋在砂石堆。第二天人们使用大号起重机将石像吊上岸。石像翻过来,其胸前有铭文,人们清楚地看到“故蜀郡李府君讳冰”一行大字。
经过四川省博物馆文物专家的察勘,李冰石像出土地点北距外江闸130米,东距金刚堤40米,深埋河床下4.5米。石像头向西,脊背朝天,横卧江心,除背部稍有冲蚀之外,衣物线条都非常清晰。
像高2.9米,肩宽0.96米,厚0.46米,重约4.5吨,造型简洁朴素,神态自若,平视而立,眼角唇边微露笑容,身着汉代官服,手置胸前。两袖和衣襟上有浅刻隶书题记3行,计38字,字迹清晰,字内朱砂痕迹犹存。中行为“故蜀郡李府君讳冰”,左袖上为“建宁元年闰月戊申朔廿五日都水掾”,右袖上为“尹龙长陈壹造三神石人珍(镇)水万世焉”。据文字推断,此像应是李冰石像,造像时间为东汉灵帝建宁元年,即公元168年。
至于李冰时期修造的石人和石马,并且放置在岷江当中的原因,考古学家罗开玉认为,以牛马为神,本是蜀文化及其原始宗教的一大特征。李冰利用蜀神石马来调动蜀人参与岁修的积极性,同时它又兼具标尺与镇水石神的功能。这表明李冰时期已有了严格的、科学的岁修制度。(《秦汉三国时期巴蜀的水利管理》,《成都大学学报》[社科版]2009年第6期)
李冰石像的发掘,为研究都江堰的历史以及水文、河道和古代美术史,提供了强有力的证据。1974年4月4日,四川省人民政府将“东汉李冰石像”列入四川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75年8月18日,灌县文管所将李冰石像加石座立于伏龙观一殿右侧,供人们参观。
江源文明滋润华夏文明
除了治水,李冰更有人格的感召力量在激励后人,并成为江源文明的血脉。
李冰治蜀事迹甚多,除涉及经济建设外,在水利、交通、盐业等许多领域,也都有非凡的建树。
《华阳国志》作者常璩盛赞李冰伟绩,称其修建都江堰之后,让川西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都江堰在水利管理、工程管理、水工技术管理诸方面,皆独具匠心,成为中国古代水利工程的表率。
分水治沙技术为都江堰水工技术中最重要的一项技术。都江堰的治沙总是和治水结合在一起的,治沙技术与水工技术形成一体。这也是都江堰成为天、地、人相协和,环境保护、生态建堰与可持续发展相结合的最佳典范的根本原因之一。千百年来,都江堰的治沙技术一直是水利同行们高度关注的焦点,历代许多水利家、各种各样的学者都对此进行过探索与总结。总的来说,都江堰的治沙技术诀窍是因地制宜、辨证施治。
李冰建堰初期,都江堰的旧称为“湔堋”,是因为都江堰一旁的玉垒山,在秦汉以前叫“湔山”,而那时都江堰一带的居住者主要是氐羌人,他们把堰叫“堋”,所以都江堰就叫“湔堋”。
到三国蜀汉时期,都江堰设置都安县。因县得名,都江堰称“都安堰”。同时又叫“金堤”,这是突出鱼嘴分水堤的作用,用堤代堰作名称。
到了唐代,都江堰改称为“楗尾堰”。因为当时用以筑堤的材料和办法,主要是“破竹为笼,圆径三尺,以石实中,累而壅水”,所谓“楗尾”,即用竹笼装石。
在《宋史》当中,历史上才第一次出现“都江堰”:“永康军岁治都江堰,笼石蛇决江遏水,以灌数郡田。”
为什么叫都江堰?“都江”是哪一条江呢?
清朝陈登龙的地理著作《蜀水考》说:“府河,一名成都江,有二源,即郫江,流江也。”流江是检江的另一种称呼,成都平原上的府河即郫江,南河即检江,它们的上游,就是都江堰内江分流的柏条河和走马河。《括地志》说:“都江即成都江。”也就是从宋代开始,把整个都江堰水利系统工程概括起来,称为都江堰。
李冰与广都盐井
大凡有盐出产之地,历来是古文明的中心。古蜀一地所需之盐,均来自巴地。不断寻找“盐泉”,也是古蜀人最初在成都平原及其周边地区不断迁徙的重要原因。因此,前316年秦并巴蜀后,十分重视食盐的流通与管理,秦惠王二十七年(前311年)就在成都设置“盐铁市官并长丞”,以控制食盐的流通,解决民众需求。
李冰任蜀守后,利用蜀地先民长期食用自然盐泉(自流井)和含盐岩层积累的盐矿物的常识,穿凿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口盐井---广都盐井(在今仁寿、双流境内),开创了凿井、采卤、制盐的历史。因此,蜀地从此“盛有养生之饶焉”。李冰这一伟大业绩,完全不亚于他对都江堰的贡献。李冰成功开凿广都盐井,揭开了四川盆地井盐生产的序幕。
20世纪50年代成都、邛崃等地出土的汉代画像砖进一步证实了蜀地井盐的生产实况。有关秦蜀守李冰开凿广都盐井的史实,虽然见于历史文献较晚,直到东晋时常璩在《华阳国志》卷三《蜀志》中才有记载,但史料的可靠性却是学者们公认的。它追述了李冰开凿广都盐井的史实:“(李冰)又识齐水脉,穿广都盐井、诸陂池。蜀于是有养生之饶焉。”
“广都”在先秦时曾经是古蜀时期的别都。《蜀王本纪》记载:“蜀王据有巴、蜀之地,本治广都樊乡,徙居成都。”广都樊乡在今双流县境内,于西汉“武帝元朔二年置县”(前127年)。据学者考证,县治所在地为今双流县中和场,辖今双流县仁寿县之北部及简阳县西部之一角(刘琳《华阳国志校注》,巴蜀书社1995年版,第24-25页)。
广都盐井位于广都县的龙泉山脉(成都人谓之“东山”),本来为一个稳定的储盐结构。关于广都盐井的盐卤资源,及其与陵井的关系,史学家任乃强先生作了精当的阐述:
自仁寿县治以北,至籍田铺、秦皇寺、贵平寺一带,地层上部积有盐水。李冰识之,故最先掘井于此。其最旺一井,后世称为“陵井”。自汉迄唐,屡经深凿,至达数十丈。(《华阳国志校补图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41页)
任先生分析,广都地下浅层盐卤资源丰富,因而李冰首先在此地开凿盐井。广都盐井是当地若干盐井的合称,“陵井”是其中卤水最旺之井,汉朝以后仍在生产,经过不断掏井,“陵井”已经深达“数十丈”。
李冰任蜀守应在张若之后,任职时间较长,大约在秦昭襄王三十年(前277年)至秦始皇九年(前238年)。在30余年的任职期内,李冰创建了举世闻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并且开凿了广都盐井。正是伴随都江堰水利的勃兴与盐井的开凿,“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而巴蜀地区的世风也为之一改。(据《成都传》,四川人民出版社2022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