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铁路新村东邻府河 (西北河),南抵一环路北一段,西接桃花江 (沙湾河),北邻小河沟(现沙湾东一路),现属成都市金牛区抚琴街道铁路新村社区、光荣小区社区。站在成都铁路新村一幢幢红砖房前,给我一种恍若隔世之感。这里,曾经是我童年、少年时生活过的地方,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回忆---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职工宿舍 资料图
俯瞰铁路新村
二十世纪的铁二院机关设计大楼 资料图
铁路新村内的菜市场
铁路新村游泳池
曾经的青春岁月
铁路新村的红砖房,一般为三四层,也有后期修建的五层至七层。部分三层住宅楼,俗称“八单元”(因为每栋有八个单元),木楼梯,木地板,每层两户,均为两室一厅,有雕花阳台、储藏室、卫生间和抽水马桶。
铁路新村100多栋红砖房拔地而起,确实显得“洋盘”大气,与当时成都老城区中的平房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这样的环境里,铁路新村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圈子---“铁路成都话”。一种介于普通话和成都话之间,但又更接近成都方言的话。
我们的父辈来自全国各地,属于“移民家庭”,比如我的父亲就来自河南郑州。所以生活在铁路新村的我们,所讲的成都话里或多或少都夹杂着一些普通话发音,只要一开口,对方就能分辨出你是否是本地人。
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至今记忆犹新。成都本地孩子龙娃因为父母调动到铁路单位,转学到了我们班,有一天上早自习,他迟到了,班主任照例询问原因,龙娃细声细气地说:“我早上起来找不到‘孩子’了。”全班顿时哄堂大笑。籍贯唐山的班主任耐心地纠正他:“我估计你是一时找不到‘鞋子’了,对吗?”
铁路新村北界的小河沟,二十世纪末已慢慢消失了。那是一条小沟,沟对面是金牛区营门口公社前进大队的苗圃、菜地。我们常常在小河沟里“扳”螃蟹。螃蟹往往躲在石头下面,要找到它们,必先扳开石头。扳螃蟹是技术活,还考验勇气,一般需要两三个伙伴合作。有人轻轻扳开石头,如果水没有浑浊,就是说螃蟹还没跑。等螃蟹露出来后,有人会一掌按住螃蟹背部,轻松收入准备好的竹篓中。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掌按下去,手指头被张牙舞爪的螃蟹咬住,惊慌失措地大叫,痛得把螃蟹甩出几米远。缓解疼痛的最好办法是把螃蟹用面粉裹上,放点盐,再下锅油炸,在品尝美味时,也就暂时忘记了指头被螃蟹夹疼的滋味。
除了扳螃蟹,到前进大队的苗圃粘蜻蜓和知了,到稻田里夹黄鳝也是当时的我们最喜欢的户外活动。如果大人们要求我们保持安静,大家就会选择下军棋、象棋。在那个没有电脑和游戏机的年代,铁路新村的孩子们是如此自在。
而在铁路新村的范围里,如今两条南北走向的道路“沙洲路”和“沙湾路”,当年只见雏形,尚无路名。沙洲路只是住宅楼之间的一条混凝土小径,沙湾路则是一环路通向前进大队苗圃的可供拖拉机行驶的“机耕道”。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成都国际会议展览中心在此横空出世。
“小”社会和“大”福利
过去的铁路新村,俨然一个“小社会”。在二十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这里聚集了数万铁路职工及家属子弟。在新村内外,逐步建成了生活供应站、采购站、粮油蔬菜店、蜂窝煤店、游泳池、幼儿园、中小学、中专校、理发店、澡堂、食堂、招待所、印刷厂、医院、防疫站、影剧院、俱乐部(文化宫)、体育场(体育馆)等。那是一段让铁路职工和家属子弟们记忆深刻的岁月。彼时,铁路系统甚至还有专业的公安处、文工团和体工队。
铁路系统有自己的生活供应车皮,各种生活物资,可以自行采购、运输,以解决施工人员需要。铁路新村布局有两家供应站,一家在现在的地铁5号线、6号线西北桥站位置,一家在机耕道上。供应站物品丰富,价格便宜,居家生活用品基本都有。
我出生在铁路新村,幼儿园、小学、中学时代,都在此度过。
“一幼”如今仍然位于铁路新村中央。机耕道上的“三小”,现已移交给成都市,改为沙湾路小学。一环路对面是“四小”“一中”“二院中学”,现“四小”已撤销,“一中”“二院中学”移交给成都市,合并为通锦中学,后改为成都七中万达学校通锦校区。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三小”对面有一家知名茶社“杏花村”,工作人员均是铁路职工家属。邻居乔大爷曾在“杏花村”茶社工作,他曾经多次给我讲起昔日“杏花村”的热闹景象。那时,茶社的“当家花旦”是茉莉花茶,从三级、二级、一级到特级都有,一碗茶的价格从5分至1角8分不等。茶社里,有评书打擂、川剧坐唱、二胡演奏等,从早到晚,人头攒动。
看坝坝电影也是当时铁路新村“村民”的福利之一。小伙伴们提前口口相传,“明晚放坝坝电影,早点去占位置哦。”“啥电影?”“《南征北战》!”
放映点位通常在八单元1栋或者12栋前面的空地。各家各户自带凳子,也有攀在树上、坐在单元门洞上看的。最羡慕的就是八单元的住户,推开窗就能看。
正片前一般先放两集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新闻简报》,我们看过多次的坝坝电影有《地道战》《地雷战》《艳阳天》《火红的年代》等。到我读中学的时候,坝坝电影越来越丰富了,有《保密局的枪声》《小花》《泪痕》《生活的颤音》《甜蜜的事业》《归心似箭》,译制片《流浪者》《多瑙河之波》《简·爱》等。
一半人间烟火 一半岁月沧桑
前不久,我再次回到被红砖红瓦楼房包围的铁路新村游泳池。
这个游泳池建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比我大几届的铁一中校友,手持锄头“挖”过游泳池的地基,体育老师还曾多次带着我们到游泳池游泳。
至今我仍记得,当年自己和几名同学在游泳池里嬉闹时的情景。那时这个游泳池也对成都市民开放,深水池180厘米,浅水池120厘米。夏天每天有四场,每场2小时,票价5分钱。夜场的“探照灯”把游泳池照亮。
故地重游,我有些惊喜地发现,游泳池仍然“健在”,招牌上书“金牛区兴奥游泳池”,向柜台后的工作人员询价,对方告知我,单次票28元,20次卡400元,30次卡540元,而夏季卡650元和全年卡780元比较划算。征得工作人员的同意后,我走到池边参观了一番。只见深水池中,蓝色的水清亮得可以看到池底,一些戴着浴帽的中老年游泳爱好者正在游自由泳,溅起朵朵晶莹的水花。
据了解,目前居住在铁路新村的有退休老职工、退休老职工的后代,也有暂住在此的“蓉漂”。我和几位居住在铁路新村的退休老职工进行交谈,他们总会激动地聊起成渝铁路、宝成铁路、成昆铁路“大会战”的火红年代,他们还会饱含深情地向我讲述他们曾经的故事。
从我记事起,就很少见到父亲。父亲参加成渝铁路建设,19岁担任工程队党支部书记、指导员,常年奔波在铁路工地。尽管“探亲假”每年有一次,但实际上并不能保证一年能回铁路新村一次。父亲离休后,和我交流得最多的话题就是:“你们现在是休‘双休日’,我们那时是休‘大礼拜’,每两个礼拜才休息一天,那真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时光流逝,铁路新村在不知不觉间,回归平凡,曾经的红砖红瓦楼房也逐渐淹没在周围的高楼大厦、电梯公寓之中。
在斑驳的红砖红瓦楼房间步行穿梭,红砖楼房底层、人行道边的餐饮店、棋牌室、茶馆、超市、蔬菜店、腌卤店、水果店、理发店、按摩店、杂货铺、裁缝铺、钟表铺……令人目不暇接。夜幕降临,铁路新村周围的火锅、麻辣烫、串串香掀起了又一波人气热潮。看到这些,不禁感慨,在今天的铁路新村,烟火气依然存在,追逐时尚热点的基因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