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华丽的幕布,舞台上简单的布置一览无余,一台乳白色的钢琴前,钢琴师正在优雅地弹奏。男女合唱团员分成三个方阵站在舞台中央,身体随着曲子的旋律轻轻晃动。
“日出又日落,深处再深处,一张小方桌,有一荤一素。一个身影从容地忙忙碌碌,一双手让这时光有了温度……”一首歌曲《一荤一素》,用最质朴无华的语言,表达了对母亲深情的诉说。这么多年来,这也是我第一次在舞台上,演唱作品时唱哭了自己。
合唱团演出当天,随着作品的呈现,母亲身前的点点滴滴,仿佛发生在昨天那般清晰。它们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涌现,眼泪禁不住浸湿了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刻,我想对天堂的妈妈说:“妈,幺儿时常想起您!您老人家别担心,其实我们过得还可以。”
儿时家里姊妹多,父亲的工资难以承载全家人的生活。大小事情仿佛永远都做不完,全靠母亲一人包揽,她就像一部永动机,每天从早到晚忙碌不停。
母亲在外是临时工,清洗铸件沙、剔除铸件毛刺、烧制罐罐铁等。特别是在盛夏,她顶着酷暑,用铁钩将30多斤重的罐罐铁从炉台取下。罐罐铁水1000℃以上,须端到40米开外自然冷却。母亲又累又热,常常满头大汗、衣背湿透,还得咬牙坚持把当班的活做完。
尽管上班很累,母亲回家也是忙里忙外,除了管好一家人的三餐,还要赶制家里每个人穿的布鞋、棉鞋,每双鞋都是母亲熬夜一针一线缝制。为了让鞋底结实,每穿过一针,母亲还要把麻线缠绕在手掌上使劲勒紧,每次手上都勒出血印。天长日久,母亲原本光滑的双手,变得粗糙如树皮。
记得我上小学时,一次发高烧,持续昏迷不醒,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迷迷糊糊中感觉额头、手心、脚掌凉凉的,我使劲睁眼一看,母亲正用棉花蘸着酒精不停地为我涂抹,进行降温。因为熬夜,她眼里布满血丝,脸上写满了疲惫。
后来,家里的状况渐渐好转,兄妹四人陆续参加工作、成家立业,母亲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只是退休后她又发挥“余热”,悉心照看孙儿、孙女。
母爱如浩瀚的大海,我只是报以母亲一滴水。她却喜笑颜开,逢人便夸“还是我的幺儿乖……”
多年前,我们终于说服母亲到城里同住。她因年轻时辛劳留下腿疾,我便买了一把轮椅在周末推着她到处转。一次路过工作单位时,我灵机一动把母亲扶到我的办公室。看着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坐在高靠背旋转椅上的母亲,拍拍转椅扶手,摸摸宽大的桌子,高兴地笑着说:“我的幺儿有出息了!”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终于活成了母亲期盼的样子。我再也忍不住,冲进卫生间偷偷哭了起来。
合唱团登台演出那天,当大家唱到“月儿明,风儿轻,可是你在敲打我的窗棂?听到这儿你就别担心,其实我过得还可以……”那一刻,往事历历在目,眼泪禁不住再次浸湿了眼眶。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通过声音去表达内心的情感。
子欲养而亲不待。今天我将肩膀活成了坚实,而你却去了遥远的地方……我对天堂里的母亲唱:“妈,您老人家别担心,其实我们过得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