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铁炉制作的爆米花 资料图
我的少年时代,居住在新二村西端一栋楼房里。新二村的每条巷子,都留下了我数不清的脚印。
何谓“新二村”?1951年,成都市为改善皇城坝片区居民的居住条件,在城墙外选了两处田坝来修建砖瓦平房,将近万人搬迁到这两处地方。
其中一处在饮马河北侧、西体路以南,建起了78栋平房,命名为“劳动人民第二新村”, 简称“新二村”。限于当时的条件,“村”内巷子狭窄,地面没有硬化。1981年7月,成都连日暴雨,饮马河水暴涨,新二村地面水深已漫过雨靴。后来,成都市很快对新二村进行改造,拆除平房,建起了几十栋六七层的楼房,内部道路也进行了硬化。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新二村里常有剃头匠、磨刀人、“弹花匠”、“爆米花大爷”出没。
剃头匠是一名头戴鸭舌帽的大汉,大约每月来一次,斜挎一个绿色挎包,里面装有:一个理发推子、一把黑色梳子、一张白色围布。剃头(理发)都是一角钱,童叟无欺,但不负责洗头。第一个剃头(理发)的“客户”搬一张凳子出来,直到最后一个“客户”离开,再由第一个“客户”来回收凳子。每到这时,剃头匠就会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棒棒糖送他。
来新二村走街串户的磨刀人,刚开始吆喝的调子是“有剪刀、菜刀,拿出来磨呀……”循环反复。后来,磨刀人的调子也进行了更新,变成了“磨剪子嘞---磨菜刀---”。
每次看见卖爆米花的大爷挑着爆米锅、炉子、风箱出现,我通常和小伙伴们快速跑去家里,拿出一大碗大米、玉米籽,还不忘带上自家灶台旁的柴禾。
大爷选择了一块空地,架起爆米锅,安风箱,生炉火……将大米或玉米籽放进外形恰似“铁葫芦”的爆米锅,再往里加入小半勺酵母粉。只见他左手不停地旋转“铁葫芦”,右手有节奏地“呼哧呼哧”推拉风箱。
有高年级的同学上前尝试,但两手无论怎样配合,都不能既旋转“铁葫芦”又同时推拉风箱,引来围观的人发出一阵笑声。20分钟后,“爆米花大爷”把一个长尾巴的大袋子接在爆米机后面。小伙伴们见状便自觉地退后几步,双手捂紧耳朵,脸上洋溢着期待、兴奋、快乐等表情。他踩住炉子底部的支架,猛地打开“铁葫芦”后面的盖子,只听“砰”的一声爆响,一阵浓烟伴随着爆米花的香味弥漫开来。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爆米花受欢迎的程度一点不亚于今天的炸薯条、炸鸡。
每逢夏秋时节,常有河南“弹花匠”到新二村设点。新二村人节俭,棉絮旧了、板了、破了都舍不得买新的,等弹花匠翻弹。
弹花匠一般是取下居民的两扇门板,拖两根长凳搭成简易工作台,上面放一个草篾席子垫底。先去掉旧棉絮表面的旧纱线,然后肩上扛着弯弓(牛筋弦),用弹花锤击打弓弦,一阵“嗡嗡嗡”的标志性声响四散开来,穿透整条巷子。
等棉花变得蓬松之后,再用细长的“牵纱篾”布纱线,直至成网;然后翻面,再重复一次。最后用木制磨盘反复将棉絮压实、定型。我目睹满身棉花的“弹花匠”,赤脚上阵,双脚踩在木制磨盘上,双手叉腰,左右旋转扭动身体来压实棉絮。
手工翻弹的棉絮松软密实、保暖舒适。进入二十一世纪,羽绒被、腈纶被不断涌现,这门费力、精细的手艺也慢慢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今天的新二村内再也听不到剃头匠、磨刀人、“爆米花大爷”、“弹花匠”抑扬顿挫的吆喝声了,只留下饮马河水滔滔不绝流向东北,汇入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