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据网络
李淮
1983年4月1日,我到重庆沙坪坝汉渝路的重庆药剂校报到,成为了一名29岁的中专生。那是当年四川省卫生局为在职人员再教育开设的第一批业务培训学习班。
当年我的工资每月36.5元,老公每月工资52.5元,老公用他的工资负责他与儿子的生活开销,我的工资每月早早从邮局寄来。我在学校食堂吃饭,学生多,作为年长的学姐,不好意思与普通班的学弟学妹争食抢饭,所以总是排在最后面。早上稀饭馒头对付,中午时间紧张只有食堂打饭。下午5:20至晚上7:30是自己活动时间,晚饭自由不受约束。学校周围东走西看,几天后,我与我上铺同学,家住名山县的小于找到了汉渝路路边一家小面馆。
面馆面积很小,几平方米,两张本色木头小方桌,8个长方形木凳。煮面的大铝锅摆在门面街沿上,9孔的大蜂窝煤炉子,火焰熊熊,之前有口砂锅里熬着骨头汤,有人来吃面,就把煮面的大铝锅端上去。只要走到面馆附近,就会闻到骨头汤的香味和面条的鲜香。兑好的佐料碗从里屋端出来,笊篱一捞,二两三两四两,一碗一碗,面条上飘着豌豆尖或者软浆叶或者小白菜或者莴笋叶,绿油油的,冒着热气,喷着香味,看着就眼馋。
学医的人都讲究,我们端个大饭盒过去,让煮熟的面条顺顺地躺在大号饭盒的佐料里,接过饭盒,左手用手帕垫着烫烫的饭盒,右手用叉子把面条与佐料混匀,再叉一勺子面条,用嘴吹了吹,一下子送到嘴里,顾不得烫,先品味道,麻辣鲜香,好吃极了。端着饭盒,我与小于就站在街沿旁边,一下一下,稀哩呼噜,10来分钟就把三两面条吞进了肚皮里。最后,还要把汤喝进嘴里,再在面锅里舀一勺子面汤冲洗饭盒,等回学校宿舍,清水淌下饭盒,饭盒就干净了。
面馆卖的是素面,没有肉臊子,就是“重庆小面”。但面条劲道,佐料齐全,最主要的是每天炉灶上熬的骨头汤垫了底,人间美食,鲜能知味,骨头汤提了面条的美味,面条价格也不贵,药剂校的学生和隔壁重庆大学的学生都喜欢来照顾生意。
经营面馆的是位重庆婆婆,说话声音大,见了我们喊“妹儿”,看见男生叫“崽儿”;她常年穿件毛蓝色斜襟布料褂子,围条同色系围腰;她动作麻利,眼快手快脚步快。每次去吃面,三五分钟,最多10来分钟,她就把煮好的面条饭盒端到了我们手上;她爱清洁,小方桌上从来没有汤汤水水,地上不见一点垃圾,小小的面馆,没有金字牌子没有说明装饰,面香就是招牌,味道就是广告。
重庆的冬天或雨天阴冷,走小面馆,吃碗面条,就觉得天不是那么冷,空气不是那么阴郁,浑身都热烘烘的了。
每到周末,有个十几岁小姑娘跟着婆婆,洗菜端碗帮忙,休息日吃面的人多,除了学生娃还有别的食客,有人帮做事情,婆婆的工作要轻松些。时间长了,我们知道,小姑娘是婆婆的孙女,她们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婆婆开的面店养着她与孙女的生活,孙女平时住校,只有节假日才回婆婆身边。
两年零六个月,我们毕业了。离开汉渝路前,我与小于最后一次去吃小面。听婆婆说小姑娘考上了大学,准备9月去报到。我们举着饭盒笑着祝福。
小小一碗面,供养出了大学生,我们笑了,婆婆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