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波（右二）在进行防火宣传 省公安厅供图

记者张宸菱

一条古蜀道两侧生长着修长挺拔、苍劲有力的柏树，郁郁葱葱绵延几百公里，人称“翠云廊”。翠云廊，是举世无双的古老行道树群，是规模宏大、历史悠久、保护完好的世界瑰宝。其中，翠云廊剑阁段现存古柏七千余株，他们大多历经千余年的历史巨变，却依然苍翠挺拔，这得益于一代又一代护林人的默默奉献，他们把忠诚尽责深植心中，将热爱坚守抛洒在这片历经沧桑却依然生机盎然的土地上，广元市剑阁县公安局森林警察大队民警，今年58岁的杜文波就是其中的代表。

一个坚持35 年的选择

杜文波是土生土长的剑阁人，他从小听着大人口中关于古柏守护剑阁的传说，看到古柏经受数千年风雨洗礼，却依然挺拔屹立，这种顽强的生命力，让他崇敬与敬畏，也让他激发出要当好护林人的使命感。

从部队转业时，杜文波毅然选择成为一名森林警察。他说：“这些古柏看着我从稚子成长为一名人民警察，也该轮到我守护他们了！”这一个朴实的承诺，杜文波踏踏实实履行了35年。他每天上班必做的事，就是到古道上摸摸树干，像是和熟悉的朋友打招呼，他笑着说：“每当遇到烦心事，就摸摸这些树，内心的烦躁与苦恼好似瞬间就烟消云散……”

杜文波对这些古柏万般珍惜。早些年科技还不发达，没有无人机和视频监控，对古柏的保护停留在人工阶段，杜文波只能走路或骑摩托车巡查。然而，在一次巡逻过程中却出了意外。1989年大年三十夜，剑门山区大雪纷飞，年夜饭还没吃完的杜文波打算骑摩托出门巡逻，家人劝他雪天路滑就别出门了，但不去一趟难以安心，杜文波忍着刺骨的寒风，手指和胳膊被冻得僵硬，山间道路被大雪覆盖再加上狭窄且崎岖不平，在转弯时出意外翻了车。他的左手被摩托车卡住，整个身体随着摩托车的翻滚而旋转，后又连人带车冲下大约十几米深的山谷，剧痛袭来让杜文波一度失去意识……左手前臂骨折的杜文波在医院治疗期间还牵挂着古柏，他不听医生和家人劝阻，挂着绷带又返回到工作岗位。

这些年也曾有过到更好单位工作的机会，杜文波却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如今母亲和兄弟姐妹都在绵阳，他们盼望着杜文波能调到绵阳与家人团聚，但调动的机会近在眼前时，杜文波却犹豫不决。一边是亲人的殷切期盼，一边是难以割舍的古柏，杜文波好几天难以入睡。巡防时走到古道上，杜文波用手抚摸着一棵棵古柏，内心想着该如何选择，这些古柏似乎通了人性，好似也在诉说着不舍，摸在树干上的手像被古柏紧紧握住，踩在脚下的土壤像绊住了他的步伐。杜文波发现自己离不开它们，也离不开他脚下的这片土地。于是他婉言谢绝了调动，毅然选择留下来，他心甘情愿与青山为邻、与古柏为伴。

对犯罪零容忍

古柏木质坚硬，不易腐烂，还有一股自然的清香，这些特征彰显着独特的价值，却也暗藏着被犯罪分子觊觎的危险。2018年11月，在巡防时，两棵光秃秃的木桩刺痛了杜文波的眼。偷盗分子为了牟取暴利，将两棵400年的古柏洗劫一空，只留下木桩惨烈地讲述着犯罪分子的恶劣行径，杜文波暗下决心，必须尽快破案。

杜文波和同事们一边马不停蹄走访群众，想要找到目击证人，一边仔细勘查现场痕迹，经过连续多日的调查取证和缜密侦查，终于找到重要线索，锁定在张姓木料生意老板身上。起初，张某军拒不承认，摆出一副任你询问我也不说话的架势，后来又狡辩称自己有采伐许可证。

古柏怎么可能会办得了采伐许可证？杜文波深知这是张某军走投无路的诡辩，他按捺住心中气愤的情绪，将张某军口中所谓的许可证上规定的采伐范围和采伐树木的标准一一和被伐古柏进行比对，这仅是一张针对其他地区、其他品种树木开出的许可证。铁证如山，张某军哑口无言，只得承认是他雇佣当地百姓将两株古柏盗伐并非法出售。经鉴定，涉案林木蓄积4.6451m3，折原木材积3.0658m3，树龄均在400年左右，属国家二级保护树木。杜文波“零容忍”的雷霆手段，有力震慑了盗伐古柏的犯罪行为，竭尽所能让古柏免遭伤害。

一种世代共守的传承

古柏的保护不仅需要护林卫士，更需要群众世代共同守护，让群众增强防火意识更是当务之急。1996年盛夏，某天深夜，杜文波爱人出差，他独自带着四岁的女儿在单位卧室休息，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打开门看见了警车和急切的同事。同事告诉他，“五子登科”古柏树燃了，需要立即去处置。

杜文波知道那段古柏都生长得密集，所以一听同事讲完情况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回头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女儿，转眼又看了警车和同事，一咬牙，快速穿上警服，反锁上房门，便和同事赶往现场。到达现场，杜文波看见“五子登科”古柏树从树干中间往外燃烧着，如果烧到柏树枝，火情就会扩散开。因为没有车道可以通行，消防车进不去，他就和同事在附近找到一个小水塘，用带来的微型抽水泵抽水灭火。但树干是部分中空，火从树干里面燃烧出来，在外面浇水收效甚微。杜文波和同事又冒险通过群众拿来的梯子攀爬到树干上，向树干上端的中空处浇水，火焰和浓烟不断从下面冲上来，他被熏得睁不开眼，被呛得鼻涕直流。大家轮流不停地浇水，在快天亮的时候，明火终于熄灭。看着只剩半截的“五子登科”古柏树，杜文波心痛不已。想到女儿还独自一人在家，杜文波又满怀着愧疚的心情匆匆赶回，看到的却是女儿不知何时跌坐在地，已经哭到嗓音嘶哑。

这件事给杜文波留下深刻记忆。杜文波暗下决心，绝不能让火灾再毁掉这些盎然的生命，不能让火灾导致更严重的安全事故。

于是，杜文波一边拿着宣传资料走村入户宣讲防火知识，一边劝说在古柏下养鸡养鸭饲养畜牧的村民挪窝换地，努力改变他们古柏下点香烧纸祭拜的习惯。他还倡议以单位和个人名义捐资、认养的形式参与古柏保护，文明拜祭。经过不断努力，村民们的防火安全意识有了明显提升，杜文波的倡议也已经先后被采用，《剑阁县翠云廊古柏自然保护区管理办法》《四川省古树名木保护条例》均已作出了相关规定。

翠云廊里的古柏诉说着历史跌宕起伏的巨变，凝聚着华夏子孙世世代代的情感寄托，守好这些树，不仅是守好上千年的历史，更是守好民族的传承。杜文波35年的坚守，没有光鲜亮丽，没有繁华喧嚣，只有抬头见的大山和低头见的泥土。一棵棵像长者又像朋友的古柏，看着杜文波从初出茅庐的新警察成长为即将退休的老警察，杜文波把自己融入到这片葱郁的绿色圣地。杜文波说，他将站好最后一班岗，为守好翠云廊贡献出自己全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