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刚病愈出院的母亲被侄女婿送回川北乡下老家。在家待了不到半个月,却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催我们这些儿女都回去。也许人老了,性格有点倔,第二天一早,我便拖着行李箱,途中经过三次转车,终于搭上了回老家的长途客车。
车子距离老家越来越近,小山村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中。西下夕阳涂抹着最后一道颜色,一缕缕晚烟冉冉升腾,缭绕着山梁。走进老屋院坝时,推开对厅房门,只见妈坐在床铺一头,捂着疼痛的左手。我拉起她发肿的两只手指:“问题不大,再擦点外用药,慢慢会好起来的。”
今年8月下旬,因母亲常说她头痛,我随即回到乡下。送她到医院就诊,经过一系列检查,大夫说是脑梗死伴脑供血不足,急需开药治疗并回家静养。
9月15日,堂爸从老家给我打电话说:“你妈在路边扯草不慎跌倒在地下,嘴歪眼斜得历害,好像中风一样!”我突然感到严重,一直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当天,给省城的妹夫打电话说母亲突患急病,需人接她过来住院治疗。他和幺妹一起开车,第二天上午送到中医院住院部针炙科。一位八旬多的老人,每天针灸一次,理疗达两个多小时,大小二十多根针,从头顶、脸部、双臂,双腿,直至布满全身。每次看她躺在理疗床上,我心疼不已。
半夜里,她说手臂痛得像刀刮一样难忍。情绪波动,嚷着不想再治了,叫我明天把她送回老家,像小孩子似的躺在病床上流起了眼泪。我好言相劝,她才同意继续治疗。期间,妻子煮饭送饭,一连二十多天,我陪护着她直到康复出院。
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的户口随迁到城里,与我们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可每次来城里住不了两周,她就闹着说想回乡下去。老屋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修建的土墙房,后来经过外墙刷白,屋顶换瓦,至今已有45年的历史。
记得母亲刚从农村进城的那一年,对一切都感到新鲜而又陌生。我们去上班了,她就独自一个人待在家里。有时候想出去走一走,又不熟悉,几次走出小区门,都差点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下班回家路上不远处,看见她一个人在那里东张西望,就像一个盼着早点回家的孩子一样。德阳距离老家两百多公里,不知道怎么回去,在她心里,也许这里是离家乡最遥远的地方,只能遥遥相望。
在那之后,她很少再来城里,长期在乡下生活,守着老屋。每次病愈出院,就急着想回老家。母亲总是说:“金窝银窝,不如老家的旧窝。”
灶房里,煤气炉煽情似地串起火苗,陶瓷鑵里给她煎药的味道,随着往上升腾的热气,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了曾经母亲为儿女们操劳时的忙碌身影,那是母亲对我们深深的爱。前天打电话,母亲在电话里说,她的手指已经消肿,这下我也就放心多了。
人老怀乡愁,树高恋故土。生养她的这片土地,也是她落叶归根处。离开再久,乡音依旧,遥望故乡,那里的一切,早已定格在母亲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