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自然地理的相对封闭,高山大川构成的屏障,“呵护”着一个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这一现象,也出现在成都的城市历史进程里。
唐时,成都的经济、文化发展迅猛。繁荣的经济使唐代成都的人口持续增加。唐贞观十三年(639年),成都有近12万户、74万余人,仅次于都城长安,为全国人口数量第二的大都会。经过100多年的发展,据《新唐书·地理志》记载,天宝元年(742年),成都有16万余户,以户数计,仍为全国第三大城市。伴随人口的增加,群英辈出,进一步激发了成都的城市活力。杜甫旅居成都,耳濡目染间,由衷赞叹成都是“曾城填华屋,季冬树木苍。喧然名都会,吹箫间笙簧。”
成都十二月市博物馆
江南馆街唐宋街坊遗址 资料图
成都市美术家协会几位艺术家联袂完成的美术作品《成都十二月市》组图
“十二月市”的诞生
唐代的成都市场大体分为两种,一种是经常性的交易市场,一种是定期集市。前者主要分布在市区内,分为东市、西市、南市、北市。韦庄诗里说“酒市多逋客,渔家足夜航”,记录的是卖酒的酒市里,消费者多为外地人。张籍的“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这是对万里桥一带酒幌林立的描写。前蜀李珣在《南乡子》中写道:“鱼市散,渡船稀”,说的是成都的鱼市。此外,还有米市、炭市、麻子市等与市民生活息息相关的各种市场,甚至还有每天清晨开市的交易花木虫鱼的专业市场。
而在村落之间还有大小不等的市场,被称为“亥市”,是指隔日交易一次的集市。这种从城里到乡村形成的两天一逢场的市场体系,已经构成了较为完备的商品流通网络。
在当时,成都主要流行的是定期的市场。
熙宁七年(1074年),北宋名臣赵抃遍访成都乡土历史,主持编纂了记录成都历史、地理、风俗等百科全书式的地方志《古今成都记》,其中记载了成都“十二月市”: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元代费著所撰地方风俗志《岁华纪丽谱》更是对“成都十二月市”予以了详细罗列,可谓月月有集市,花样各不同。
这恰恰说明,宋朝时成都的经济发展已经取得非常明显的实效。而农产品的种类也有了明显增多的迹象。正因为如此,促进了市场的空前繁荣,才催生出了“成都十二月市”。
宋代成都的“购物狂欢节”
作为宋代成都物质文明发展的产物,成都“十二月市”当中七月举行的七宝市,又是“十二月市”中商品种类最为繁多的集市,主要以古玩珠宝玉器为主,堪称宋代成都的“购物狂欢节”。
当时的“七宝市”,还售卖家具、炊具、灯具等杂货。宋人吴自牧所著《梦粱录》记载,宋人常用的杂货有桌、凳、凉床、交椅、兀子、长挑(床板)、绳床、竹椅、裙厨、衣架、棋盘、面桶、项桶、脚桶、浴桶、大小提桶、桶架、木构、研糙、食托、木梳、篦子、刷子等。这些形形色色的家具,每一样都有特别的用途,共同组成了颇具规模的民间百货市场。而珠宝等器物,售卖者一般是使用口袋装盛,以鸡公车进行运输。
唐朝中期,一些巴蜀城市市场严格的时间管理制度逐渐松懈,成都民间突破了“日中为市”的传统,夜间商业活动以及与之相关的早市相继出现。这时的成都夜市(成都人称为“鬼市”),南宋祝穆在《方舆胜览》卷五十一引《成都志》记载:“锦江夜市连三鼓,石宝书斋彻五更”。这时的夜市,多为地摊形式,货物交易十分丰富,甚至达到彻夜达旦的程度。
公元1176年中秋节之前的一天夜晚,诗人陆游与友人到大慈寺游玩,大慈寺外灯火辉煌、人流如织的夜市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天中节前三日大圣慈寺华严阁燃灯甚盛游人过》中写道:“万瓦如鳞百尺梯,遥看突兀与云齐。宝帘风定灯相射,绮陌尘香马不嘶。”
陆游的词也谈到成都这些不同集市的特点:“何事又作南来,看重阳药市,元夕灯山?花时万人乐处,欹帽垂鞭。”词中提到了药市、灯市、花市这三大市的盛况。这些定期的集会,不但是成都及附近人们交换商品的场所,更吸引着全国各地商人来做生意。“十二月市”的兴盛直接反映了唐宋时期成都经济的发达,手工业和商贸的繁盛,反映了成都的城市地位在全国来说是比较高的。
一度引领时尚风潮
早在西汉开始,成都已是丝绸、锦缎等手工业品的重要交易市场,因而成为川西地区丰富的农副产品资源的集散地和重要贸易城市。巴蜀茶叶集中于成都,再运到甘肃武都等地,转卖到西北一带。
据《盐铁论》记载,蜀郡的货物已运输到其它地方交换珠玑、犀角等珍品。蜀布和邛杖也到了印度等地。汉代成都市场的繁荣,从商业资本的大量积累也可见一斑。
唐朝开始,蜀地是全国七大重要的产茶区之一,成都的茶叶交易十分活跃。灌县、临邛等地的著名茶叶,汇聚成都市场,畅销各地。
值得注意的是,“十二月市”上贩卖的很多商品都是“成都造”,如锦市和蚕市上出售的蜀锦,花市的商品也多是本地的;药市上虽然也有外地的药卖,但还是以四川本地的为主。各个月的市场其实都是百货交易。能进行百货交易,说明物产丰富,很多主打产品都是外销产品。
五代时,前蜀皇帝王建割据蜀地,他也十分重视成都蚕市。蜀地的蚕市最晚在唐代中叶已出现。主要是交易蚕桑、蚕具之类,故其举行时,都在每年正月至三月春蚕将兴之日,而这种集市贸易也就以“蚕”为名称。
以后,交易的范围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而日益扩大,就变成了一种交易百货的集市。当时蚕市最繁盛的地方,首推成都。每年农历二月十五日在成都拉开帷幕的蚕市,不但是交易,而且成为蜀中乡民的隆重典礼。
每当蚕市拉开帷幕,蜀中乡民便投身于一场浩大的民众狂欢,包括有的儿童,也“废书走市观”,可见蚕市的吸引力、影响力。
开放的城市格局,加上经济的快速发展,使作为西蜀重镇的成都充满了活力。成都的蚕桑丝绸业发展迅猛,成都以织造中心的效应带动蜀地很多州县成为绢帛产地。精美的蜀锦,代表着我国古代丝织技艺的高水平,不仅是唐宋时期四川的骄傲,亦促使当时的成都繁荣发展。
省文史馆《成都城坊古迹考》记载,唐代凿解玉溪,流经大慈寺前。五代时大慈寺南为市集所在,五代以后,成为游乐胜地。
“十二月市”的蚕市、扇市、香市、七宝市、药市等多种专门集市,都曾在大慈寺附近举行。成都自古被称为“药福”之地,很多人还特意去逛药市,为的是去“闻药气”,有点像现在人们去空气清新之地呼吸负氧离子。
繁荣“烟火气”的背后
成都“十二月市”中,尤其值得一说的是桃符市。
桃符是古人悬挂在大门两旁的长方形桃木板,对联起源于五代时蜀主孟昶的桃符题词:“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
《成都古今集记》虽然记载了成都十二月为桃符市,但该市的具体日期与交易地点却没有明确记载。分析起来,十二月逼近年关,交易的桃符又是民俗之物,所以学者们推测,当时桃符市也许就是年画市场,不仅售卖桃符、春牌,也有来自成都周边的年画。
为何会在唐宋时期出现“十二月市”?四川大学古籍所研究院王小红研究员指出,这就与巴蜀盛行的游乐风气关系密切。从五代到宋代,成都城市社会经济面貌发生了显著变化,居民文化生活更加丰富多彩,游乐风气更是盛极一时。
早在宋代就有了锦江“小游江”和浣花“大游江”的风习,特点是太守带头游遨。“带二江之流,为一都之会,四民州处,万商成渊。”宋代成都人烟辐辏,坊市间商贸繁荣,大小市集密布,繁荣空前。东市和大东市、西市、南市和新南市、北市和新北市等是按方位形成的固定市场,米市、炭市、麻市、鱼市等,则是因货品种类形成的固定集市。
杜甫曾在诗中写道:“城中十万户,此地两三家。”(《水槛遣心二首》)唐代一户人家大约有5口人,由此推测当时成都大概有50万人口,这在古代是一个相当大的数量。
明代成都商业虽然得到发展,却不及宋时成都的发展程度,在成都的城区依然延续宋时的各种专业市场。《成都通史·元明时期卷》对当时的城区市场交易做了记录,大体的品种有---蚕市:蚕种、蚕茧、蚕簟、蚕丝、桑叶;花市:兰草、栀子、牡丹、桂花、红花、蓝靛、茶花、木芙蓉、月季;扇市:竹篾扇、棕叶扇、蒲葵扇、团扇、折扇、檀扇;草市:稻草、麦草、秸秆,草编物、草帽、草席、草垫等。 (据《成都传》四川人民出版社2022年10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