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高胡弹灯、生旦净末丑，川剧以独特的唱腔特点和戏曲表现手法深受老百姓的喜爱，成为西南地区影响力最大的剧种之一。说起川剧，不少人会立刻想到 “变脸”“吐火”等川剧独门绝技，但对于川剧脸谱上的“门道” 大家却知之甚少。川剧脸谱，作为川剧表演艺术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历代川剧艺人共同创造并传承下来的艺术瑰宝。而当古老的川剧脸谱 “遭遇”创意“95后”，又会带给我们怎样不一般的惊喜？

熊启和师父欧阳荣华

熊启正在绘制川剧人物脸谱

心中的独一无二

在成都市锦江区的熊启工作室里，“95后”戏剧道具设计师、川剧脸谱传承人熊启正在展示他川剧脸谱绘制的得意之作。

“这是一把独一无二的扇子，我觉得全世界可能只有我一个人能画。”熊启指着一把画满脸谱的折扇介绍：“这把扇子高2.2米，上面画有102个川剧脸谱，代表102个人物。”

“川剧脸谱比京剧脸谱早了150多年，且刻画的人物、题材众多，上到帝王将相下至三教九流，从历史故事到现实题材，再到神话传说，都能找到相对应的脸谱。”说起川剧脸谱，熊启滔滔不绝，“不同于京剧脸谱的‘一人一谱’，川剧脸谱则是‘一人多谱’，讲究一个相随心变、相随情变、相随时变、相随物变，如《三国演义》中的关羽，在《步月杀熊》和《走麦城》两出戏剧中，因为剧情不同，用的脸谱也不同，这是其他剧种不具备的表现力。”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历史悠久，且蕴含丰富表现力的技艺却面临着失传的困境。“川剧脸谱大多都是由演员自己画上去的，加之以前的门派众多，并没有一个较为统一且系统的图稿样式留存下来。”熊启说。

成为那个最好的

熊启出生于川剧世家，祖上三代都从事川剧表演事业。“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父母每天早起练功和他们在饭桌前相互对戏的情景。别人小时候都是看动画片，我则是看戏曲频道。”家庭的熏陶，让熊启从小就对川剧的剧目内容和人物特点如数家珍。本以为熊启也会和家人一样，从事川剧表演，但彼时少年的理想总是和家长的预期背道而驰，为凸显自己的“不同”，高考时，熊启选择了报考艺术设计专业：“美术绘画是我从小就喜欢的，家里都是搞川剧表演的，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但父亲的“安排”却不期而至，2017年正处于大学实习期的熊启被父亲送去参加川剧脸谱绘画传承班。班上的授课老师正是熊启后来的师父---著名川剧脸谱大师欧阳荣华。“那个时候川剧脸谱绘制快要失传了，我师父的心愿就是想找个好苗子接他的班。我懂戏又有绘画功底，师父觉得我是这块料。”就这样，熊启从30多个学生里脱颖而出，2022年正式被欧阳荣华收入门下，成为其关门弟子。“我就是要做其他人做不出来的东西，要做就做最好。”熊启对自己很有信心。

在传承中创作

为了绘制出成套的具有观赏价值的川剧脸谱，熊启遍访川渝两地的川剧花脸演员，想通过他们的描述，把老祖宗留下的“宝贝”最大限度地保存下来。“这些花脸演员大都七八十岁了，我只能根据他们的口述，再通过自己对戏的理解把脸谱绘制出来。”熊启进一步解释道：“川剧为让离舞台较远的观众也能看清演员脸上的图案，登台表演时画的脸谱较为简单，大部分都是由花脸演员自己勾脸，这些花脸演员大都没学过美术，而我是学艺术设计的，不仅能从戏的角度，还能从美学的方面进行创作。”

工作室里那把2.2米高，并绘有102张脸谱的巨型扇子无疑是他研究成果最好的展示。

“这把扇子，在人物的排列和脸谱的大小上都是有讲究的，是根据故事、朝代、地位进行排列。比如，中间最显眼位置的脸谱是灵官，灵官是人们心目中的正神，也是川剧中重要的人物，所以他要放在最中间；再比如，三国人物魏王曹操在最上面，他手下的猛将许褚、典韦、夏侯惇、夏侯渊、庞德，庞德的级别在这5人里最低，所以他排在最后，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的武力值又要比许褚和典韦低，所以在许褚和典韦后面。”只见扇中脸谱神态迥异、色彩对比强烈，有魑魅魍魉，也有志士仁人；有的横眉冷对，有的善气迎人。“川剧脸谱塑造的人物包含了人神鬼三类，带了金色或银色的不是神就是鬼，这些角色在别的剧种里也是少有的。”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哪怕是扇面上最小的脸谱，线条的勾勒都极其精细，“我画的是欣赏性脸谱，是让观众近距离观看的，就要把精细程度做到极致。”熊启解释说。

用“年轻”的方式传播

现如今，川剧的传承已不仅局限于戏曲表演本身，依托川剧脸谱等衍生出的各类文创也成为当下年轻人喜爱的时尚单品。

成都大运会吉祥物蓉宝的面部设计就参考了川剧脸谱的样式。其中，川剧变脸版蓉宝因别出心裁的设计大受追捧，熊启就是川剧变脸版蓉宝的设计师之一，赵光明和钟馗形象的脸谱就出自他的设计。“他们找到我时，蓉宝的形象还没完全出来，我只有先设计脸谱，根据后出来的蓉宝形象反复修改，脸谱不能看上去太凶，要做一些卡通化处理，一些寓意不好的脸谱和其他方面不合适的脸谱都不能用。既要尊重各个地方的文化，也要符合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经过反复的推敲和修改，独具川味蜀韵的川剧变脸蓉宝终于在成都大运会期间和大家见面了。

经过“蓉宝”的启发，熊启更加坚定了把川剧脸谱做成文创的想法，他绘制川剧脸谱的面具、折扇、卷轴，设计印有川剧脸谱的纪念币，还把传统的川剧脸谱和现代卡通相结合，开发川剧脸谱表情包。“在四川省川剧院就能看到我用‘五气’图设计的纪念币，目前正在构思把脸谱做在玩偶上，把多个脸谱形象设计成一个系列。”

AI助力传承

川剧脸谱绘制整体工艺偏繁杂，复杂的脸谱就算熊启这样的熟手画完一张脸谱也需要将近2小时。“画一张精细的脸谱很耗时、耗力，有了AI就省事多了，只需要输入几个字，你想要的脸谱图案马上就会出来。”熊启指着他电脑上新安装的AI软件说：“AI给我节约了大量的时间，我可以去完成更多的设计、培养更多学生。”

被问及AI绘制会不会取代人工绘制这一热点话题时，熊启略带思考地答道：“AI是没有感情的技术生成，手工绘制是极具个性和创造性的艺术品，两者价值不同，但他们分别可以满足不同需求的人群。”

如今除了进行川剧脸谱的绘制，熊启还致力于让更多人对川剧脸谱绘制有更多的了解。空闲时间，熊启会带川剧脸谱进校园、进社区，激发更多学生、市民对川剧的热情，培养更多人对川剧脸谱绘制的兴趣。“我的学生各个年龄都有。”熊启自豪地说。

此外，熊启还将川剧脸谱带到摩洛哥等地进行文化交流，“外国人对带有中国传统艺术的手工制品，喜爱程度超乎我的想象。他们的态度也激励了我。接下来，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工作室做大，让川剧脸谱绘制技法被更多人看到。”

熊启在高2.2米的折扇上绘制102个脸谱

熊启用川剧脸谱设计的“五气”纪念币 均为受访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