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南充市嘉陵区双桂镇,当地朋友热情邀我去参观田坝会馆。这座会馆建于清朝,距今已有300多年历史。
推开院门,大院里静悄悄的,几棵高大的槐树立于院中,让有些热度的初夏凉快了几分。跨过高高的门槛,面前是五六步台阶,上面是一个很宽阔的院坝,院坝正面是一个高大而有些沧桑的戏台,台阶、院坝和戏台的基座都布满了苔藓。此时,阳光斜切过屋顶,正好落在台阶上,那些苔藓立即亮了起来,变成无数细小的绿灯笼,落寞的院子顿时充满生机。我被这些苔藓吸引住了。
在我的认知里,院中这些苔藓就是青苔。青苔是乡村很寻常的植物,总是静悄悄地生长,默默爬满墙角、石阶、屋瓦、树皮、石碑这些地方。有青苔的地方一般比较潮湿,踩在上面尤其在上下坡处容易打滑,在农村的日子里我没少在上面摔过跤,有时一不小心就来个“人仰马翻”。
不过大多数时候,我还是很喜欢这些青苔的。它们绿意盎然,清新纯净。老屋周围到处都是石头---石墙、石板路、石水缸、石板铺就的院子,还有青砖青瓦。不经意间,青苔就从石缝、砖缝、瓦缝间悄悄探出头来,铺展开一片柔嫩的绿色。只需用手指轻轻一刮,就能掀起一层墨绿色的绒毯。
这种绿,不同于小草的绿,也不同于树叶的绿。青苔的绿是幽寂的,像浸了水的绒毯,紧紧裹住石头与砖瓦,自有几分凉意;而小草的绿和树叶的绿是奔放的、喧闹的,它们随风舞弄腰肢,张扬无穷的魅力,把大自然渲染得郁郁葱葱。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这是刘禹锡《陋室铭》描绘的情调:青苔蔓延生长,渐渐爬上台阶,将石阶染成了一片绿色;门外的草色透过门帘映入室内,满目青青。自然的清幽、静寂的生机、灵动的意境,在寥寥数字间流淌。
有青苔滋生的地方,大多是人迹罕至,或是不容易踩踏到的区域。王维在《鹿柴》中写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或许是青苔不想被人打扰而愿隐逸生长,抑或是青苔怕阻挡人们的脚步,它们总是选择在角落或者缝隙这些不起眼的地方安营扎寨,默默无闻地生长。
读清代袁枚的《苔》时,最喜欢“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这一句。这苔花就是苔藓吧,虽如米粒般微小的苔花,依然像那高贵的牡丹一样热烈绽放。牡丹雍容华贵,令人沉醉,而这不起眼的苔花竟也如牡丹般傲然绽放,让我对它不禁心生向往。
我从来没见过苔花,很好奇这花究竟长什么样。通过检索得知,苔藓是一种低级植物,不开花,也不结种子,而是以孢子繁殖,所以这苔花其实不是苔藓的花,而是它的孢子,就是一种类似于“种子”的繁殖细胞。苔藓无花无果,却以一抹青翠的素雅之美,成为文人墨客心头挥之不去的风雅印记。
青苔不假人力,自生自荣。只需一丝湿润,便能静静生长,始终持守那份淡泊与纯净,铺展生命的绿意。它们是大地最谦逊的吟唱,甘居幽隅,自成风景。这何尝不是生命的真谛?或许更是一种处世的智慧。恰如我们的人生,只要心怀微光,再平凡的生命也能绽放独特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