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独坐,偶得一联:“月映窗台上;虫鸣秋声里。”随手把它写在纸上,也不再去管它。秋天到来后,鬼使神差地忽然就想到这两句,心中默了一下,觉得一个“上”字、一个“里”字都显得多余。字可删可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一个不变的场景:秋天的夜晚,一轮圆月的银辉从窗口投进屋来,月光与夜色交融成浓浓淡淡的水墨画;窗外,小小的虫儿不知躲在哪个角落,演奏精彩的交响曲……虫儿们奏响的,是秋天的声音。
一直觉得,对于秋天来说,蝉扮演着先知先觉的角色。初秋的时候常有艳阳高照,蝉声依然像夏日那样,从窗外的树枝上飘来,只是越来越短促、越来越低沉、越来越无力,直到有一天忽然销声匿迹。这时,我们仿佛大彻大悟一般长叹一声:哦,秋天来了,秋天真的来了。这时,再听夜晚的虫鸣,就有了别样的感触。
我家以前住在平房里,门前一方小小的空地,被父亲收拾出来,种上了丝瓜和扁豆。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有了绿意,也就有了生机。尤其是到了秋日的夜晚,白天蛰伏着的蝈蝈们便钻了出来,在藤蔓与茎叶间争相展示它们的歌喉。蝈蝈的叫声洪亮,在寂静的夜晚更具穿透力。蝈蝈的表现欲望很强,从夏天到秋天,几乎不放过每一个可供它们展示歌喉的夜晚,即便是在雨夜里,透过稀疏的雨声也依稀能听到它们响亮的鸣叫。不知蝈蝈是陶醉在了自己的表演中,还是天生就胆大,哪怕有人从它们身边经过,它们也只短暂地停下吟唱,片刻过后,它们又会迫不及待地歌唱起来。我曾经多次站到为丝瓜和扁豆搭起的藤架旁,蝈蝈们好像根本不在意我的到来。
藏身在草丛中的蟋蟀好像有意要和蝈蝈比一比嗓子,这些清脆的声音融入夜色里,一点儿也不显得凌乱,它们与蝈蝈一道奏响夜晚的协奏曲。蟋蟀的警惕性比蝈蝈要强得多,一有风吹草动,它们就变得缄口沉默,直到自认为警报解除。秋夜里的蟋蟀似乎没有怎么受到季节变换的影响,它们的歌声成为了这个季节里大自然最美妙的声音,令人百听不厌。
在虫儿们的鸣叫声中,秋天渐渐变得阴郁萧然,白天的阳光躲到灰色的云层后面,夜晚则有了恍若流水的凉意。季节的变化泾渭分明地到来了。秋夜不像夏夜那样时时被喧嚣包围,夜色渐浓之后,宁静成为了它的标志。这时候,那些鸣虫,那些在夏季的舞台上有过辉煌表演的歌者,迎来了它们最后的“疯狂”。身居斗室的我,总喜欢久久地聆听它们的演奏,倚在床头翻几页闲书,然后枕着“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进入梦乡。对我来说,这秋夜的虫鸣,除了“天籁”一词,委实找不出更好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