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距离接触闷罐车还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当时,我从重庆市区前往一百多公里外的矿区求学。上学放学或平常玩耍时,我总爱站在高处,观赏拉着汽笛、吐着蒸汽,呼啸而过的货运列车。
闷罐车周身漆黑,车身粗壮,内部昏暗,但它却默默无闻地扮演着许多重要的角色,几次乘坐闷罐车的经历让我记忆犹新。记得那是在1972年临近春节之际,矿上宣布春节放假,让劳累了一年的矿工们可以回家过一个好年。几万人的矿区要回家过年的人,最少也有六七千,当时的客运慢车已无法承载如此庞大的客流量。相关部门决定,春节期间每天专门开行一列“石门坎至菜园坝”的临时加班客车,所用客车就是载客量大的闷罐车。
“赶快吃午饭,吃完饭就去火车站,乘加班车回城过年啦!”听到大人们的急促安排,当时还在读小学的我三口两口就吃完了饭,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临时加班客车是下午1时30分发车,票价1.2元,是绿皮车票价的一半。从矿区到火车站的路上,形成了一股小小的人流,大人小孩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兴奋前往。与以往乘坐旅客列车不同的是,绝大多数人手里都拿着一张张形态各异的小方凳,因为闷罐车除了空荡的车身之外,再没有别的设施供人乘坐,要么席地而坐,要么就只能自带座椅。
到了石门坎火车站,发现这里早已人山人海。蒸汽机头喘着粗气躺在铁轨上,后面是一长串看不到尾的闷罐车厢。宽大的车厢铁门与厚厚的铁盖窗户全部打开着,闷罐车的车门高出站台一大节,人们只有相互帮忙才能上车。车上的人拉车下的人上车,车下的大人托举小孩和行李上车;有大呼小叫招呼亲朋好友的,有车站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的小广播,小小的车站显得十分热闹,人气十足。
我第一次进入闷罐车,发现四四方方的车厢像极了一间大房子,两边敞开的大铁门和上下两排窗户,感觉十分亮堂。车厢内,大人们相互腾地儿、挪位、移行李,就地落座。最大限度利用空间,有小方凳的坐小方凳,没有的就坐自己的行李,什么都没有的就席地而坐。运气好时,车厢里有上趟运输遗留下来的垫物,如稻草、木板和麻布等。渐渐地,整个车厢安静了下来。
“咣当、咣当”这时响起了一连串关车门的撞击声,车厢内顿时暗了许多,只有窗户还能透进一些光亮。不一会,站台上响起了长长的哨声。“发车了!发车了!”“还准点呢,1时30分准时发车!”大人们兴奋地喊道。
随着列车速度的加快,车厢里的人开始不停地摇动,有的被摇晃到了地板上,有的开始恶心呕吐,纷纷挤向窗口。时值严冬,窗外寒气逼人,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有人开始关闭厚厚的铁盖窗户,这时车厢内变得更加黑暗,加上抽烟的人增多,整个车厢的空气让人窒息,不得不又打开了窗户。坐在窗边的人就履行起了不停开关窗户的“职责”。
正当人们开始抱怨的时候,列车停靠在一小站,停了好一会儿,旁边一列绿皮车呼啸而过后,列车又重新出发。刚行驶一会,列车又停靠在一个小站,等待另一列货车从旁飞驰而过,然后再次启动出发。就这样,我们这趟加班车不断重复“停靠、等待、让行、出发”的循环。有经验的人说:“春节临时加班车就这样,逢站必停,有车必让。”还有人说:“列车不怕慢,就怕站,不要看我们这列车出发早,晚上八九时到达重庆菜园坝就算万幸了!”
这时,有人高喊:“过白沙沱长江大桥了!”言下之意就是快到市区了,人们开始兴奋起来。然而,事与愿违,越接近主城区,我们这趟加班车停靠的时间越长,让行的客货列车更多,停靠时间最长的达到半个小时之久,车上的人又开始烦躁起来。快到晚上10时了,我们这趟闷罐车终于到达了菜园坝终点站。100多公里的路程,平常绿皮车要行驶4个小时左右,而我们这趟加班车居然行驶了近9个小时。
由于交通的日渐发达,乘坐闷罐车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舒适、快捷、方便的高铁、高速公路和航空运输,让我们的出行更加幸福与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