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开

成都的春天仿佛最早是从诗里开始的。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海棠花是成都平原冬春之际开放得较早的花，天气尚寒冷，而海棠花深红色的花苞日益膨胀，从一枚深红的花骨朵到不知不觉满枝绽放。漫步乡村，突然看见院墙外探出红艳艳的一枝来，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温江，观赏贴梗海棠最美的地方是在成青快速通道的两侧和周遭的田野边。春风吹开了沉睡一个冬天的花树。淅淅沥沥的春雨里，温玉公路沿途的花木园艺场一夜之间姹紫嫣红，粉红的梅花、白色的樱桃花、玉兰花开得欣欣然，紧接着就是鲜艳出挑的海棠花一趟儿飞奔来了。

路边有一家园林公司的基地，院里有一大片海棠，最难得的是海棠花种在一排排中式庭院的檐下、墙边、飞檐翘拱下。每年一到这个季节，我都会一个人静悄悄地溜到花园里，因为喜欢在亭子边的一大株花树下独自徜徉。这里是摄影人拍摄海棠花绽放的绝佳地方，也是海棠凋落后一地红湿处的最佳观赏处，地上、沟渠里铺满了落花，同时也是听春雨的好去处。

这是院子主人多年前修建的仿江南园林古建筑群落，为了应景，就在亭子边和雕花窗棂边种了四五株贴梗海棠。多年来，它们就一直静静地在那里开放、凋落。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贴梗海棠很奇特，坚硬的树干，如铮铮铁骨，然铁骨也有柔情，上面竟迸发出了一朵朵艳红的花，有的一簇簇聚集地开，有的一朵也开。

这花，不像樱花那样娇弱，轻轻一掐仿佛能捏出水来，而海棠的花，厚实，红得如火如荼，花瓣也是硬朗率性，不矫情，不做作，要开就热热闹闹。贴梗海棠是蔷薇科木瓜属的落叶灌木，颜色多样，多为猩红色，鲜润丰腴。也有粉色、白色、粉白相间等品种，再加上花瓣光洁剔透，非常美丽。既是园林观赏花卉，亦是很好的盆景材料，既可置于厅堂、花台、门廊角隅、休闲场地，也可与建筑合理搭配，使庭园胜景倍添风采。

很多园艺场都喜欢将海棠花当作守护名贵花木的篱笆，还有不少爱花人家喜欢在庭院的墙角种植一大丛或者当作篱笆扦插围满院子。一般在整理土地时，就将贴梗海棠的枝条交叉插在土里，围着整理好的田地插满一圈，这样的好处是海棠很容易成活，长势又快，一个时节下来，篱笆就长得密密匝匝，而且春天一开起花来，艳红的一片。

宋代时候，成都就有了著名的十二月市，北宋赵抃在《成都古今集记》中记载：“正月灯市，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桂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其中成都春天的花市非常有名，那个年代的成都人就特别喜欢养花，一到春天，家家户户春色满园，尤其喜欢种梅花、海棠、紫薇等本土常见花卉。陆游在蜀州担任通判期间，还曾写下“二十里路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这样的咏梅佳作。

从前我一点也不喜欢海棠，总觉得红艳得俗气无比，年年花期就那么短暂，世事沧桑后，才觉得：大红大绿何尝不是俗世中最常见的生活？突然想起幼时曾经读过的一首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一片春意盎然、百花盛开的繁华景象，终归是短暂的。暂且珍惜眼下的良辰美景吧，就像诗人王维在《春园即事》中所描绘的那样：在花下摆棋对局,凭几蓬蒿,其乐也融融。如画般的景象，似梦般的意境，一切都是那么清幽绮丽、赏心悦目。

春天的园林里，月自天穹缓缓移动，而海棠花树掩映下的厅堂在夜色中打开了。喧闹声惊起林间宿鸟，掠过林子穿飞而去，而那些花香仿佛隔着春水被远远地送了过来。春风送香来，大地更新，却道人间温暖花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