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可亲 为心“清仓”最忆崇州小东街豆里烟火金色夕阳将古典写成流行校园的“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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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94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4-10-18

豆里烟火

宋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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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老家,大家说的豆子,专指大豆。那些年在家乡,豆子只是大米、玉米、红薯之外可有可无的陪衬,并没有获得大规模播种的机会。肚里荤腥少,乡亲们对稻谷、红薯、玉米的需求量大,豆子产量低,只能在稻田边的田埂侧或玉米地的边边角角见缝插针点上一些。

稻谷渐黄的时候,豆荚慢慢鼓起来。嘴馋的人就开始剥青豆吃了。此时的豆子,清嫩之香最为浓郁,用来烧猪肉、烧鸡最合适不过了。第一批青豆上市,其价钱都快赶上猪肉了。我家自是舍不得轻易吃青豆的,母亲把青豆一粒粒剥下来,背到镇上去卖。同时,母亲也兼卖一些其它蔬菜---茄子、生姜、黄瓜、南瓜……她心疼我和妹妹正在长身体,卖掉青豆,有时也割回两斤猪肉,用来炒青椒。如果恰逢雨天生意不好,青豆没卖完,我和妹妹就也能吃上心心念念的青豆烧肉了。

收走稻谷,砍掉玉米秆,配角豆稞俨然成了深秋田野这部大戏中的唯一主角。秋风吹,百草黄,豆叶渐枯,一粒粒饱满的豆荚只等时间赋予它们深沉,赋予它们金黄。

找个晴朗的日子,母亲把豆稞从田埂里一窝一窝拔起来,背回家,让它们平躺在院坝里晒太阳。连续几个日头,豆子在豆荚里收缩变小,一翻,还能听到它们在滚动,哗哗作响。有的豆荚已经被晒开口,无数豆粒在空中飞舞,它们终于见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抹秋阳。

母亲将晒干的豆子收拢来,装了小半蛇皮口袋,小心翼翼地埋进谷仓里的谷堆中,她要用谷子的干燥保障豆子不回潮,不被虫蛀。这些豆子,将会派上大用场。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八的晚上,母亲从谷堆里刨出那小半袋豆子,挑出两碗留作种子。剩下的,洗干净了,通通倒进大盆里,泡上清水。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几家共同出钱找老石匠凿的那块大磨盘前,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磨盘放在表婶家的屋檐下---只有她家的房子是宽屋檐,下雨也淋不着。大家端着头晚泡好的豆子,挑着准备用来装豆浆的空桶。往磨盘中心添豆子的掌勺工作,大人们不放心交给我们小孩子操持。勺中豆多豆少、水多水少,全靠经验,还得手快。这样精细的活儿,自然只能交给心灵手巧的女人们。磨盘“嘎吱嘎吱”的单调韵律中掺着大人们爽朗的笑声,小孩子们则在磨盘旁的院坝里玩弹珠,打纸烟盒……直到所有豆子都推完,才各自回家去。

将豆浆挑回家,用纱布滤掉豆渣,立即上灶煮豆浆。父亲把豆浆翻进锅里,浆水一开,母亲舀出两大碗,兑上过年才舍得买一些的白砂糖,招呼我和妹妹赶紧趁热喝下。

多年后的今天,豆浆早已是最稀松平常的早餐之一,但我固执地认为,后来喝过的所有豆浆,都远不及那些年母亲做的豆浆的万分之一。大概是因为那豆浆里有母爱的滋味,有乡亲们的欢声笑语,有时光远去的背影,还有那些旧时生活中的点滴光泽。

去年回老家时,我从表婶家门口经过。不经意间,我又看见了那个老磨盘,它半陷在表婶家门前的自留地里,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豆子与它亲近,它干缩着,蜷曲着。四野的苜蓿、刺苞、络石藤像黑潮一样漫过来,几乎就要将它完全淹没了……

汪曾祺先生曾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我想,那青豆、那豆浆,便是我生命中常忆常新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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