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中生在代祭扫墓

4月9日10时，成都皇恩寺陵园的松柏在风里轻轻摇晃，晃碎了一地阳光。已50岁出头的刘中生踩着斑驳光影疾步前行，黑色双肩包随着步伐拍打后背，发出闷响。他的包里塞着一条毛巾、一瓶矿泉水、一袋苹果和橘子，手上拿着一束裹着玻璃纸的黄白菊---这是今天委托人的“思念清单”。

水泥路面上蒸腾起的热气裹住他的裤脚，他眯眼核对手机里的墓区编号，最终停在一块灰白色墓碑前。幕碑上照片中的老人梳着整齐的银发，眼尾皱纹的弧度让他想起三天前从委托人那里收到的旧照。

“您确认下位置。”刘中生按下发送键，墓碑全景照片即刻传向委托人。手机屏幕还未暗下去，湿毛巾已贴上碑沿，水珠顺着青石板蜿蜒出细小的溪流。“有一些家属会忌讳水汽洇了照片，所以我都用干纸巾单独擦拭照片。”他食指虚圈了下老人面容，将从包里抽出的纸巾叠成方正小块，在相框表面轻扫三下。

墓碑后的灌木丛枝叶横斜，刘中生弓着腰，将枝条一支支拢向两侧。四个苹果与橘子被摆成对称的菱形，黄白菊刚调整到最佳角度，视频请求的铃声便撞破陵园的寂静。刘中生屈膝半蹲，镜头扫过每处细节：“卫生打扫好了，水果鲜花也都摆好了。”当手机翻转，墓碑上的母亲与屏幕里的儿子在4月的光线中完成对视。

“妈，今年工作太忙了不能回来看你，你不要生气。”委托人略带哽咽的声音从屏幕中传出。

自去年拓展了代祭扫墓业务，这样的时刻刘中生已经历过数次。“目前只接过不到10单。”刘中生坦言，成都的代祭市场远不及旁人想象中火热，多数订单来自海外留学生、异地定居者等年轻人群体，时间则集中在清明节前后。200~400元的服务费涵盖鲜花、水果、路费，若需代写家书或深夜祭扫则需另付费用。“有的委托人还会让我带点糖果、烟、酒等逝者生前爱吃的东西。”

“前几天的清明节，我接到一个来自上海的委托，这也是我从业以来印象最深刻的委托。”刘中生回忆道。记者了解到，让刘中生感慨颇多的这位委托人是已在上海安家的年轻人，由于工作繁忙加上身处孕期，没有办法回成都亲自祭奠爷爷奶奶，所以委托刘中生给爷爷奶奶扫墓。

“爷爷奶奶，我和爸爸妈妈在上海一切都好，顺利的话，你们今年就要有重孙了，请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安、健康。”工作中遇到的挫折、在他乡的困难、家人的近况……刘中生面朝墓碑说出委托人早已准备好的话语时，注意到对方在视频里反复抚摸孕肚的手，“能感觉到她是真想亲手摸摸墓碑。”代祭完成后，刘中生收起水果，将水果通过快递寄到上海。“委托人说这是爷爷奶奶给重孙的喜果。”

“我从来不觉得死亡是很让人忌讳的事情，这份工作让我帮助很多人和已逝亲人建立链接，我觉得很有意义。”刘中生在成都市内从事专职跑腿工作，去年在网络上了解到代祭扫墓这一业务后，他也跟着拓展了这条业务线。随着跑腿业务量越来越大，刘中生又招募了10余人搭建了自己的跑腿团队。

“我的跑腿团队可能规模比不上大企业，但论真诚度，我们一定名列前茅。”刘中生表示，几乎每次服务完委托人还会额外给“小费”，这是对他们用心工作的认可。“我儿子刚刚考上研究生，现在全家人就靠我这个跑腿工作生活。”刘中生语气中全是骄傲与自豪。

从业至今，刘中生也关注到了代祭扫墓这一业务遭遇到的“孝心外包”的质疑，但他一直收到的都是暖心的反馈。“更多委托人将代祭扫墓视为无奈中的慰藉，我也只是帮人传递来不及说的思念。”刘中生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你看那些擦干净的墓碑，只要有人记得，就不算真正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