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芒上的童年醉在西塘江船悠悠载情深记忆中的豆腐菜莲台栖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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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04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5-07-11

麦芒上的童年

秋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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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过后,家乡的麦子就熟了。晴朗的天气下,金阳当空的麦田一天一个样。一望无垠的原野,南风吹起的麦浪,翻涌着一阵阵扑鼻的麦香。

守着田野的乡亲们,每天都要掐一头麦穗放在掌心里揉搓,轻轻一吹,留下饱满圆润的麦粒,捧起来闻一闻,放进嘴里嚼一嚼,心里充满了欣喜和希望。

老家涪陵位于渝东地区,夏季高温多雨,冬季温和少雨,适合种植冬小麦,每年9月至10月播种,次年5月至6月收获。“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进入5月份,布谷鸟就在枝头提醒:“玄黄玄收、玄黄玄收。”那意思是该收割麦子了。自此,老家农村开始收割麦子,为了赶在雨季之前抢收麦子,可以说是争分夺秒地收割、晾晒,确保麦子都能颗粒归仓。

20世纪80年代以前,农村还是盛行大集体生产。我们生产队在田间地头种麦子,田里种得少,因洼地的水田不容易放干,所以主要在地里种。每到麦收时节,村子的山坡上,呈梯形状的麦地,从山顶延伸到了山脚。

收割麦子,是整个夏收时节最繁忙的时候。每天凌晨,天还没亮,大人们便带着头天磨好的镰刀,匆匆下地了。人们都想趁太阳还没露头,图个凉快,抢时间收割。几十亩麦地里排满了人,女人们头上顶个手帕,男人们戴个草帽,各自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割好的麦子一堆一堆整齐地排放在地里。只是上午的时间,山坡上的几大块麦田就被收割得只剩下一片片参差不齐的麦桩。队长带领男人把收割的麦子捆成捆,然后挑回生产队庄屋,把一捆捆金黄的麦穗铺在晒场上。

挞麦子的活儿就是女人们的事了。她们两人一组,把两根又长又高的板凳两头捆在一起,将麦把高高举起,又重重在凳子上摔打,此起彼伏的甩动声中,麦粒如金色雨珠般落下,空气中弥漫着新麦的清香。挞不干净的麦秆再铺在晒场上打,古老的梿枷在手中翻飞,金黄的麦子在空中跳跃,将裹挟的麦粒抖落,化作簌簌飘落的碎金,让饱满的麦粒聚成小山,再用撮箕装起倒进风包里,吹尽麦壳和草渣,最后用箩筐挑到地坝晒干。那些铺陈在地上的麦粒,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诉说着农作的质朴与丰收的喜悦。

临近中午,我和耕作组的蔺八、小红、刚兵等一群孩子不约而同,趁大人吃饭的时候,提着篮子来到收割后的麦田,捡拾散落在地里的麦穗。应该说,经大人处理后的麦田,不会有什么遗漏的东西了。事实上,在明晃晃的太阳下,汗流浃背的他们,早已精疲力竭,哪有精力去理会那些失落的麦穗。

零零碎碎的麦穗遗落在田间地头,在麦收时节,是屡见不鲜的。只要用心寻找,一小串儿的麦穗,不时就会发现。眼尖的,手脚麻利的,一块田地捡下来,提篮里装上一斤半斤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块大田,捡麦穗的小孩,往往有一大群,只要听人喊“这块田里的多”,捡麦穗的小孩便一窝蜂地拥去。 捡完几块田土后,我们唱起了丰收的歌儿:“麦浪滾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丰收喜讯到处传,人人心欢畅。”喜不自禁地跑到半角溪去玩水,欢快的打闹掀起一层层水浪。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的提篮里,都差不多有小半篮的收获,除去麦壳后,可供一家人勉强吃一顿麦耳朵。

后来,收麦子就以家庭为单位进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参与收麦子。那时我读小学五年级,学校开始放农忙假那天,当我背着书包走进家门时,父亲正把搁置许久的镰刀取出来,拂去上面的尘埃,蹲在地坝边耐心地磨,磨得亮亮的。随后在屋后砍回几根竹子,划成一些篾丝。再下来就是把自家的打麦场整理干净。第二天凌晨五时,天蒙蒙亮,我觉得天气有点闷热,就起来喝口水,没看见母亲,便问了父亲。“到村口麦地里看看去。”父亲回答道。村口离我家也就几十米,我跑到麦地前,看到一亩多地的麦子差不多割完了,母亲几乎大半夜没有休息。

耕作组里陆陆续续下地干活的人,三三两两从我身边走过。这时,父亲也来了,开始割另一块麦地。父亲一个人独占四五行麦子,只见他左手揽一排麦子,右手执镰后拉,一排麦子倒地,等把并排的几行割完后集中堆一起,再挪步向前又放倒一片。母亲的动作也十分麻利。我看见她的镰刀下一排排麦子相继倒下,伴随而来的是“嚓---嚓---”的割麦声。她连续割好长一段麦地都不歇息。姐姐虽然比我大两岁,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会儿弯着腰,一会儿蹲着走,割麦不到一个小时,稚嫩的手就打起了水泡。

我拿把镰刀跟在最后面,主要是凑热闹,偶尔抱着白色的搪瓷盅给父母和姐姐送凉水。麦地里除了麦子,还不时看见蝴蝶、蛐蛐和蚂蚁,好玩的东西可真不少。“快看,野兔---”不知道相邻地里谁喊了一声。我赶紧跑过去看。一只灰黄相间的兔子,一蹦两三米高,径直从我身边窜了过去。我顿时来了精神,朝着野兔飞奔的方向撵过去,附近麦地里干活的小孩听到喊声都撵兔去了,兔子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站在茫茫麦地里向四周望去,一眼看不到头的麦浪随风摇动,似乎连个缝隙都没有。麦地里看不到一个人,我仿佛被困于一片汪洋中的孤岛。整个下午,我帮父母把割倒的麦子小堆合并成大堆,干了不少活。夜幕降临,月亮斜挂在西边,父亲、母亲和姐姐就把麦子捆成一捆一捆的,挑回家里,堆在地坝头,第二天搭下来晾晒。

麦子丰收了,全家人心里乐滋滋的。而我却躲在麦场里,靠着松软的麦秸秆,看一轮清晖在云里穿行。那时候,年少的我总想穿越麦田,去看看麦田之外的世界。而今,几十年远离故乡,我时常怀念故乡的土地,怀念土地上浩瀚的麦田,尤其是每到麦收时节,我的思乡之情越发浓烈。多么希望重回故乡,穿上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戴上与父亲同样的草帽,听镰刀与麦子亲吻的声音。偶尔抬眼远望,仍是那无尽的麦田,金色的麦浪起伏,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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