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据网络
“去山东登泰山,一定要先去岱庙!”从山东泰山回来后,健哥总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起初我满是不解,我和大多数外地人一样,只想爬泰山,登玉皇顶,对这座号称“华夏名山第一庙”的岱庙,并无太多期待。直到和朋友一起走进岱庙,才懂了这座古建筑群里,藏着比泰山云海更厚重的故事。
我们从济南驱车前往泰安,上午登顶泰山,下午便赴岱庙之约。刚到庙外,红墙碧瓦的宫墙与飞檐翘角的角楼便映入眼帘。宽阔如跑马场的皇家御道向内延伸,仿佛仍能看到千年前的帝王在此驻足的景象。编钟与笙箫的乐音似在空气中回荡,明黄缎旗上“回避”“肃静”的字样随风飘扬,侍卫手中的鎏金金瓜钺斧显得庄重威武---“封禅”大典的隆重场面,仿佛仍凝固在时光之中。
岱庙的正门是正阳门,踏进门便被一股古旧潮湿的气息包裹。浓荫蔽日的石板路尽头,便是岱庙的核心---天贶殿。大殿用黄琉璃瓦铺顶、庑殿式屋顶收尾,是中国古代礼制建筑的最高规格,与故宫太和殿、曲阜孔庙大成殿并称“中国古代三大宫殿”。我虽不懂建筑,却也被斗拱的交错巧思、梁柱的雕梁画栋打动。
岱庙里最动人的是那些跨越千年的“时光见证者”。东御座院内的“李斯碑”即是其中之一。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登泰山祭天,命丞相李斯写碑文。十年后,秦二世胡亥又在此碑背面刻下诏书。李斯的小篆是秦统一文字时的标准字。这块碑于是成了“秦代书法的活化石”。可它却命运多舛:曾因秦始皇“暴君”之名被唾弃,曾遭火灾焚毁,还两度被盗,最终在泰安百姓的守护下,以残破之躯在岱庙安家。
如今碑上仅存秦二世诏书的九个半字,斑驳的字迹依然引人遥想两千年前“书同文、车同轨”的宏伟事业。若非当年以小篆统一文字,便不会有后世的隶书、楷书、行书与草书,也不会有我们如今手机屏幕上所熟悉的字体---或许连方言各异带来的隔阂,至今都难以跨越。我静立于“李斯碑”前,默默致敬那段跨越千年的文明之光。
岱庙里汉柏院的五株古柏也藏着故事,相传是汉武帝刘彻在公元前116年封禅时亲手所植。两千多年的雨雪风霜,把树干雕琢得如黑铁般遒劲,可树冠依旧华盖如黛,枝繁叶茂。看着它们,我忽然明白了,这些古柏能活到今天,靠的不是运气,而是泰安人祖祖辈辈的守护。
唐槐院里的“唐槐抱子”生机盎然。相传这棵唐槐是唐高宗李治封禅时所植,明代时还“大可数抱,枝干荫阶亩许”,却在后来因战马践踏逐渐枯死。1952年,文物工作者在枯槐树洞中补植新槐。如今新槐已亭亭如盖,从枯槐的“怀抱”中探出头来,枯木与新绿相拥成趣,成了岱庙最温柔的一景。
逛到岱庙东御座,才算见识了泰山的“镇山三宝”---乾隆皇帝御赐的“温凉玉圭”“沉香狮子”“黄釉青花葫芦瓶”。温凉玉圭用和田玉制成,上半截纯玉冰凉、下半截璞玉温润;沉香狮子由沉香树根雕成,自然的凹凸纹理成了狮子的卷毛,狮子摇头摆尾栩栩如生;黄釉青花葫芦瓶则是璀璨的明黄釉色,上面青花云纹与缠枝莲纹交织,藏着“福禄绵延”的美好寓意。据记载,乾隆皇帝曾十次朝拜泰山,把临时行宫设在岱庙,还重修岱庙,为母亲祈福。30余次御赐锦袍、七珍八宝、海炉、香盒、烛台、珠幡、竹如意等300余件祭器给岱庙,使之成为藏满皇家珍玩的文化宝库。
正看得入神,一阵悠扬的乐声自不远处传来。循声走去,只见一群人正举行祭祀仪式:司仪在前引路,两位女子手捧鲜花,众人神情庄重虔诚,连围观的人们也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他们或许是为孩子祈愿金榜题名,或许是盼家人平安康健……这座曾属帝王禁地的庙宇,如今已成为百姓寄托心愿的场所。昔日,帝王在此向上天禀报功业;今日,人们在这里诉说平凡的愿景。岁月深处,尽是变迁的感动。
由于时间仓促,岱庙中的长城花门、仪门、后寝宫等古迹,已来不及一一细赏。也罢,就留一份念想,作为下次再访岱庙的理由。
傍晚时分,朋友带我们去了泰安街头的一家小馆。在路边的木桌条凳上坐下,咬一口脆生生的山东煎饼卷大葱,尝一块鲜美的微山湖大鲤鱼,满身的疲惫仿佛都被这泰安地道的烟火气驱散了。
这一天,从泰山之巅的苍茫云海,到岱庙深处的千年光阴,再到泰安街头活色生香的日常滋味---我才仿佛真正读懂了这座古城:登泰山,是感受天地的雄奇;逛岱庙,是品味文明的积淀。唯有将二者并重,才算不负齐鲁大地的深厚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