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片由AI生成
    傍晚,我踩着被落日染成蜜色的石径回家。经过一片开得正艳的粉蔷薇,忽然看见一只蝴蝶,像从时间的缝隙里跌出来,轻轻擦过我的眉梢,又悠悠地飞进花影深处,独自翩跹起舞。
    心里微微一颤---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真正的蝴蝶了,那种灵动的、活生生的小生命,而非标本或图片。它只应属于这样一个温馨的黄昏:空气里渗着微润的雨意,光线是暖融融的蜜色,风则捎来远处清甜的栀子香。而那只蝴蝶,就在这片氤氲的香气里翩跹起舞,像一句来不及说出口,便已消散的诗。
    我曾以为蝴蝶就像课本里描绘的那样,是诗意而柔弱的昆虫,只能在田野间缓缓低飞。这个印象,直到那个春天才被彻底颠覆。
    当时,一片油菜花烂漫盛开,成群的蝴蝶在其中翩翩起舞,宛如一群灵动的小精灵。我兴奋得一头扎进花田,一心想要捉住一只仔细端详。眼看就要触到那只黄色的蝴蝶,它却猛地一个急转,轻盈地躲开了。随后,它越飞越高,掠过田边的三层小楼,最终消失在了湛蓝的天际。
    在那一刻我才恍然领悟,蝴蝶那看似柔弱的身躯里,蕴藏的并非仅是闺阁般的婉约,更是一个自由不羁、灵动而坚韧的灵魂。
    如今,蝴蝶在城市中已愈发难觅踪影。零星的草地、绿化带,让它们难觅栖身之所。偶尔看见一两只,也总是灰扑扑的,像疲惫的过客,翅上的花纹与亮色都被岁月磨去了。因此,当蝴蝶再次闯入眼帘,心中涌起的竟是一股不合时宜的酸楚。
    这情景,让我想起一首旋律。那首歌年代久远,连名字都在记忆里褪了色,只记得副歌里反复唱着“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年少时总觉得这歌词太过矫情,如今才终于听懂:每一只蝴蝶的远去,都是一场无声的告别---它带走的,是如未曾珍惜的岁月一般,那些一旦松手就再也寻不回的光阴。
    如今,我终于懂得蝴蝶为何日渐稀少。它们渴望无垠的草场,眷恋着山野的风,钟情于自由生长的、未经修剪的花朵。而我们,却用冰冷的柏油覆盖泥土,用林立的高楼切割天际,执意将一切野性的、不规则的生命,都规整为“实用”的模样。
    蝴蝶,由此成为一种象征。它不再只是一只昆虫,而是未被规训的自由本身:是孩童赤脚追逐的风,是成年人藏在公文包夹层里的诗,更是我们在钢筋森林里,日渐遗忘的对世界最纯粹的热爱。当它掠过蔷薇花丛,翅膀沾染了如金粉般的夕照,那翩跹的姿态,多像一封被岁月揉皱又展开的旧情书---字迹虽已模糊,可每一道折痕里,都藏着清晰如昨的往事。
    这小小的生灵,究竟是挣脱了过往的茧,还是尚未抵达的未来?我伫立于蔷薇丛前,目送它融入苍茫暮色。我多想如庄周那般诘问:“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可惜,我终究无法超然物外。我们只能在这座被精确计算的城市里继续前行,只是偶尔,会被这样一只蝴蝶轻轻提醒:原来,我们的灵魂也曾经那样轻盈地飞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