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品岁月慢生活何处觅蝶留在墙根下的焦香秋到无忧谷山雀鸣秋行吟资州秋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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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92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5-10-31

留在墙根下的焦香

罗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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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香的锅盔 资料图

清晨,小区门口排起长队,油香混着椒盐的气息漫开来,直往人鼻子里钻。我知道,是大爷的军屯锅盔出摊了。思绪像被这香气猛地一拽,倏地飘回了40年前。

那是我在离家30多里的镇上读中学的日子,住在学校,到了周末或是月底,才得空踩着一脚泥回家背粮食。邮局的灰色高墙外,有家小店门前总是围满了人。就在那儿,我头一回知道,麦子粉还能这么吃---不是母亲常蒸的馍馍,而是烤得喷香的锅盔!圆滚滚的一个,里面包着红糖馅儿,卖5角钱。在当时的我眼里,那简直是天上才有的美味。

店主人是个驼背老头,他身边就几样家伙什:一个乌黑的圆桶炉子,一张洗得发白的木桌,一个盛水的小铁盆和一把油亮的铁钳子。生炉子,火苗舔着炭,只见他揉面、放料、擀皮、填馅,手指灵活得很。面团在他手里拍拍打打,摊匀了,托在掌上,麻利地顺进炉膛里去,黏在了膛壁上。炉火呼呼作响,饼子在里面一点点鼓胀起来。老头全凭一双眼观火色,一个鼻子嗅香气,便能将时辰拿捏得分毫不差。只见铁钳伸进炉内,腕子轻轻一撬---“噗”一声,饼子应声落下,那香气像是早就在一旁候着了,瞬间扑了个满怀。

他总是用纸把锅盔仔细包好,再递到买主手里。拿到的人顿时眉开眼笑,也顾不得烫,立刻低头咬上一小口。那满足的神情,惹得旁边等着的人忍不住直咽口水。

读书时,我常和同桌一人捧一个刚出炉的锅盔,蹲在墙根下,头挨着头啃。热乎时饼子软和,一冷就变得硬邦邦。红糖馅儿总往外渗,粘得满手都是,我们便伸出舌头来回舔,直舔得指尖泛白,留下一股甜腥气。我总抱怨里头八成掺了沙子,咬起来沙沙响。同桌却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懂,这才是‘正宗’货!”那一点红糖,混着粗糙的沙质感,还有硬实的冷面饼子,就在灰扑扑的墙角,填饱了我们的青春。

离开小镇多年后,听说邮局拆了,那家锅盔店自然也寻不到了。

如今小区门口大爷卖的军屯锅魁,做法已大不相同,处处透着讲究。他提前发好老面,现场揉团摔打,让面团充分上劲;再抹透猪油,一层层仔细裹起---用他的话说,这才是千层酥皮的“灵魂”所在。肉馅也毫不含糊,肥瘦相间,撒上厚厚的椒盐,兑一勺鸡精提鲜,最后缀上翠绿的香葱。饼坯在滚烫的菜籽油中炸至两面焦黄,呲呲作响,再送进炉膛烘烤片刻。出炉时油光锃亮,一口咬下去簌簌掉渣,外皮酥脆,内里肉香油润,滋味确实远胜当年。虽卖到了10元一个,排队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

现在,咬着手中香酥油润的锅魁,眼前却总浮现出那面粉尘扑扑的灰墙、驼背老头炉中跳跃的火苗,还有那掺着沙粒、硬得硌牙的冷锅盔。日子的确好过了,锅盔也愈发精致。可不知为何,捧着这份滚烫的现代美味,指间却空落落的,再难找回那份粗粝的真实。

老锅盔的那缕焦香,终究是留在了邮局墙根下的那个冬天。风一来,便如细碎的絮,轻轻散了,只留下一丝似有似无的回味,在相似的油锅滋啦声里,偶尔拂过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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