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进入腊月,母亲就让我和弟弟开始劈柴,为过年炖腊肉做准备了。劈柴,是个气力活。我们顶多就是劈些小一点的,大的是没办法的,只得请父亲来帮忙了。我们把枯树锯成一段一段的,然后再劈成一片一片的,捆在起来;把挖来的树根也是劈成一片一片的,比之树段子,这树根难劈得多,但是,也熬火得多,过年全靠它们了这些硬柴了。在我们乡里,火烧得旺,预示着来年兴旺发达。
炖腊肉的时候,我们小孩子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硬柴架好点着,把火烧得旺旺的,火顶得足足的。
记得大年三十一早,母亲就开始把过年要吃的腌过的鸡鸭鹅鱼、猪八样、香肠、腊肉一一用热水洗了,如果猪头太大了,还要用斧头剁开,然后放进家里最大的里锅,放满水,在锅膛里架上最干燥、最熬火的硬柴,开始炖肉了。
不一会,厨房里水汽重了,那香味随着水汽从厨房的窗户、门缝往外挤着,似乎要把那个消息告诉我们,告诉村里的每个馋嘴的孩子---我们家炖肉了。
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闻一次的各种肉汇合起来的香味啊,引得我口水直咽,这就是过年的味道,就是最幸福的年味,是盼望了一年的味道。清贫的日子,因为有这样的盼头,所以,我们从来都不觉得难熬。
我们像家里那条被肉香熏得转来转去的小狗儿一样,不时离开火红的锅膛,围着灶台转,想揭开锅盖看看肉熟了没有。母亲当然是不许我们看的,她说锅盖一开,热气散了,就要多添柴,浪费了。她安慰我们说:“火到猪头烂,不要急。”
肉煮烂了,母亲会切一块给我们解馋。她让我们把火看好,不要弄熄了,我们只好再回到锅膛前,盯着火,脸被熏红了也不在乎,一心只等肉煮好。妈妈为了证明她没有说假话,过一会就会去开了锅盖,用筷子戳一下那锅里翻滚的各种肉,戳得动了,就会捞出来放在另外一个钢精锅里。
当然母亲也决不食言,用刀切点塞进我们的嘴里,弄得她的手上、我们嘴上全是油,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唇齿留香。刚出锅的肉啊就是香,就是好吃啊。我们这个吃吃、那个也尝尝,吃得差不多了,等到晚上弄了一桌子菜,坐在桌边都吃不动了……
如今,我们也不自己腌咸肉了,家里也没有大锅灶了,随着母亲的年纪渐渐大了,那个柴火烧出的、喷香的年味就永远留在记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