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逢酒必醉。
头天中午喝了三两,酒气还未散尽。晚上战友约酒,又喝下三两。在宾馆煎熬了一宿,第二天酒精还在体内纠缠乱窜。我强忍各种不适,给宾馆前台打电话商量把退房时间延迟。
喝醉了痛苦时,心里暗自发下戒酒的誓言不止一万回。但是酒醒了,誓言又像凌晨的夜幕,被风和光撕碎了,消失散尽。
进入不惑之年,不比往昔的少壮轻狂。年轻时身体素质好,能支撑起酒胆。不过,即便年轻,但凡上酒桌前,想起酒精的烧灼感,心里依旧会打怵。但上了桌沾上酒,马上就又胆气横生。上桌就自己先主动把杯子满上,自己灌起自己的酒。一场饭局还不到三分之一时间,却被自己灌得半醉。
某天,父亲批评我,说我趴在电脑前太孤独,小区旁边的烧烤店,天天有人聚会到凌晨二三时,我应像他们一样去热闹一番。我年轻时也曾在觥筹交错中像他们一样驱赶过寂寞,但次数极少,因为等到喧嚣和酒气散尽,孤独照样还会来袭。
年轻时闹酒,就纯属落在“闹”字上。但年轻时想法挺简单,喝酒能结识朋友更多。朋友多,路自然就宽广就好走。上世纪90年代,我当兵政审前夕,两个朋友差点毁掉我的军营梦。一个是我多年的老熟人,我托人帮他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班没上几天,他突然晚上邀约我喝酒。在我的出租屋里请他喝完酒,我独醉他独醒。趁凌晨夜色掩护和烈酒壮胆,他把我房东一辆自行车锁给撬了,连夜骑上车消失得不见影踪。于是,房东和派出所把我列为嫌疑人。另一个朋友,是我进城打工时结识的,他是建筑工地上的泥水工,平常往来密切,晚上没事总爱陪他小酌。钱不够用了,他就从工地上偷些钉钉铁铁的零碎到废品站换点酒钱。工地是部队的,他这一偷,性质就严重了。派出所查之前,他闻讯跑了。我是他的密切接触者,再次被请去问话,又被列为重点“嫌疑人”。他俩没归案前,我的疑点不可能消除。当兵政审在即,让我百口莫辩。
两件事情相隔前后,怼得我心里头郁闷不堪。晚上,我在小卖部花了两块五毛钱买了瓶白酒,回房间后一口闷了。凌晨醒来,我趴在出租屋潮湿的泥地上醉了一宿。更可气的是,蚊子们太过贪婪,我趴在地上,它们趴在我身上,把血吸得过于生猛,全身被蚊子叮咬得红斑密密匝匝。
听起来,我像个十足的酒鬼。但其实我酒量就三两的量,且并非嗜酒,甚至极度讨厌喝酒。因此,我逢酒就醉。年轻时以为,喝酒可以喝出朋友喝出一条路,喝出名堂喝出天地。朋友多了路好走,这个认知几十年来一直伴随我左右。
如今,人虽已不惑,但养家糊口的重任在肩,和任何人喝酒,也从来还是抹不下来脸面,学不会拒绝。但遗憾的是,醉到不惑之年,也没有醉出一片晴空万里。
醒了一辈子的酒,这才发现,身边的朋友其实并不多。我省悟了,是自己的路没走好,并非酒没有醉透醉足,或者醉醒。
原来,路走好了,朋友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