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没有回过老家了，一是因为唯一破旧的老屋早已卖给别人；二是因为回一趟老家的确不易。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那间破破烂烂的老屋始终落在心里，像一块石头般沉重，却又愈发清晰。

几次梦见那间老屋。屋后的悬崖还是那么陡峭，偶尔一阵风吹过，沙石滚落到屋檐下的声音异常清脆，几株东倒西歪的杂草覆盖不了儿时的脚印。小时候，经常从后门爬上去寻找殷红的野果子吃，偶尔还不自觉地掰掉别人家的竹笋。缀满补丁的衣服，被矮小的植物划破，来来回回几年了，虽然生活清贫，但笑容总是挂在脸上。

害怕的是下雨天，一到雨季，夜半三更，崖上的碎石不停地滚落，打在木板墙上，发出“嘭嘭“的响声。极为担心哪一块石头把木板墙砸烂，房子就塌了。听父母讲，在我还没出生的某一年，屋后的崖塌方了，当时父亲在外乡教书，母亲一人挑了三个月才把泥石挑完，后来就在塌方处修建了现今的厨房。

记忆里，我家的老屋是很破旧的。但就是这间破旧的老屋，盛满了母亲的咳嗽声、我们兄弟的读书声和左邻右舍的吵嚷声。

从我懂事起，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总能听到母亲的咳嗽声。身材高挑的母亲，能挑粪抬石头，也能栽秧搭谷，更不用说洗衣做饭缝补衣裤了，可以说母亲是集男性体力活和女性细腻活于一身。年轻时，母亲就患上了严重的气喘病，特别是冬天的晚上，母亲的咳嗽声常让我们难以入眠。

当然，即便咳嗽很严重，母亲依然每天天亮时分就起床给我们做早饭和午饭。因为我们就读的学校离家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午饭就只能带到学校去吃。母亲一起床，我们也要起床读书，读书声回荡在整个院子，一直伴随我们到外地读高中时代才结束。

更令人糟心的是左邻右舍的吵嚷声。一年365天，有300天都会听到。不是你指责我的鸡吃了你的玉米，就是我指责你把我的地多刨了几厘米。总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嚷声不绝于耳。

即便如此，过几天大家也就又和和气气的了，如此反复循环。争吵之余，也还是有高兴的事情。最高兴的是，一到夏天，在院坝里搭上凉棚，大人和小孩们挤在凉棚上，摇起蒲扇，嘻嘻哈哈地数着星星，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而今，想起那间老屋，有时心里有一股隐隐的痛感，但更多的还是一些念想。想儿时的伙伴，现在怎么样了？想儿时走过的路，是不是还是那么狭窄？想那一口水井，还在供院子里的人使用吗？人生的岁月里，走过许多的城市和乡村，只有那间老屋，虽然破旧，却装满了我最深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