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角落的微光行走秋天柿子红了晾晒喜悦家乡的趟皮子馍馍从山川到平原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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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12期:第04版 本期出版日期:2024-11-08

记忆角落的微光

刘宝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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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有一束恒久燃亮的光,那是以煤油灯为光源的号志灯发出的光。号志灯光在我的脑海深处沉淀,未因岁月流逝而黯淡,而是穿越时光叠堆的层层记忆,越发明亮。

刚上班那年冬天的一个深夜,我在绵延群山深处的一个小站下了火车。站台无灯,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包围,我穿着单薄的鞋底踩在凹凸不平的站台上,周围看上去十分简陋。透过运转室窗户玻璃,可以看见照明的煤油灯火头跳动,显出一团黯淡朦胧的昏黄,让寒夜有了几分温暖。

列车停靠在站,除了我之外,没有旅客上下。车厢内顶部的灯光淌出车窗,站台情形依稀可见。一个姿态端正的身影站在站台上手摇铜铃,那是站长。他摇出的铃声稳健清脆、均匀悦耳,告诉旅客,要开车了。

列车开走,车站又恢复了夜的静寂。

“小刘吧?欢迎!”站长拎着号志灯走了过来。灯膜后的火头发出微光,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出来,线条硬朗刚毅,年龄约40岁。我连忙点头,眼睛一直盯着他手里的号志灯,心想,今后每天上班,自己也要拎一盏这样的灯吧。

“走吧,我领你去宿舍。”站长脸上现出一丝温和笑意,领我前行。夜色如墨,黏稠得似乎用水都无法调开。号志灯光顽强冲破无法化解的黏滞,照亮脚下的路。

干打垒的宿舍里,煤油灯火头摇曳,光亮微弱,退开两步就看不清人脸。这样的光照条件,我只在农村经历过。我突然想念城市里璀璨的灯火。

从那天起,我手里也有了一盏号志灯。

小站两端矗立着臂板信号机,机柱顶端伸出上下并列的两个臂板,臂板下垂75度时,就是在告诉火车司机,进站、进路已好,列车可以进站。臂板平直90度时则不可。

每天傍晚,无论是彩霞满天,或是风雨大作,还是大雪纷飞,我都要一手拎着两个擦得洁净剔透的铁皮煤油灯,一手抓着机柱后笔直狭窄的铁梯,爬上约三层楼高的柱顶,将点燃的煤油灯稳稳地插在每个臂板后的座子上。灯虽然是由手工打造,但设计科学合理,即便遇上狂风暴雨也不会熄灭。它们正对着臂板根部碗口大小的孔洞,上嵌有红绿玻璃,随臂板位置变化,发出红色或绿色灯光信号。

挂灯后我回到了扳道房,守着一盏煤油灯,将接车用的号志灯放在简易小桌上,坐在那里静待天明。

小站人每天都在隐隐企盼那趟夜间列车。列车停靠时,小站仅有的几个人都走出屋子,在站台上看列车。从车窗透出的灯光,宛若被稀释的橙汁,倾洒到土站台上,车内旅客身影绰绰,座无虚席。

我站在车窗下,全身沐浴着车窗淌出的柔和橙黄色灯光,微微闭眼,享受电灯光下那种奇妙的感觉。

“小刘……”站长手拎号志灯,在行李车旁招呼我。

我紧跑几步。站长手里号志灯发出的光照着身边的一个大木箱,说是车务段为丰富职工生活送来的流动书箱。让我和另一个小伙子一起抬到办公室去。

列车开走了,小站再次被墨色笼罩,唯有运转室里的煤油灯,顽强地透出一丝光亮。

有书读便足以消遣时光。在土坯为墙,竹席为顶的干打垒房间里,点盏煤油灯读书,别有一种浪漫。

傍晚爬上高高的臂板信号机挂灯,天明再爬上取下,时光就在这一挂一取间悄无声息地流逝。

因工作调动,我要离开小站了。走的那天,依旧是在夜里。站长手拎号志灯送我上车。在号志灯的微弱光线下,我忽然发现,他的鬓角已花白,额头眼角上又增添了许多皱纹。那一刻,我有些伤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看出我的不舍,宽厚地笑了笑,把号志灯朝车门处晃晃,催我上车。

车开了。我从车窗探出头,扭头看着站台。站台渐渐远去,站长手里的号志灯光却一直朝向我,如萤火一般,为我指示前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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