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边一家小吃店，我看见了做好的春卷，整整齐齐码在餐盘里，等待顾客光临。这春卷看起来好看，闻起来挺香，但是我没有要买的念头。准确地说，我虽然看见了春卷的全部，但心思却在它的皮上。我不清楚春卷皮是用什么做的，只是立马想到了麦子和面粉，进而联想到了趟皮子馍馍。

在我的家乡绵阳南河坝地区，趟皮子馍馍是过去家庭的一道传统特色菜肴。做趟皮子馍馍的第一样材料是面粉。那时候的面粉夹着麦麸，看上去白中带黄，或者黄中带白，像是成熟麦粒和面粉的结合体。给盆里的麦面粉倒上适量的清水，然后把面粉搅拌均匀，要搅拌得稀一点，以便好“趟”。

待铁锅烧热，倒一点从榨油厂换来的菜油在锅铲上，手握锅铲在锅的边缘上溜一圈，菜油顺着锅往下流，再用锅铲把流到锅底的油“捞”起，再在锅边上溜一圈，然后把搅拌好的稀面倒一些在锅里，用锅铲将锅里的面粉趟至锅边，趟均匀，厚薄一致。

锅里的面皮要翻转两三次才能熟。起锅的面皮像是一个大锅盔，只是很薄、很软。然后将面皮切成大块，再包裹一些佐料卷起来，当成春卷一样吃；若切成小块，可以再下锅一次，与其它佐料如辣椒葱花混炒，下稀饭容易填饱肚子。

那时候，我最喜欢吃母亲用“清明花苗苗”做的趟皮子馍馍。春末时节，母亲去田地里或者河边，采一些“清明花苗苗”回来，择洗干净后将它们剁细，然后与面粉搅拌在一起，这一过程中还要放一点毛毛盐。

待我把锅烧热了，母亲就开始做清明花趟皮子馍馍。“清明花苗苗”因为颜色是灰色的，所以又叫“灰灰菜”。母亲做的趟皮子馍馍可以直接吃，也可以卷成筒吃、切成块吃、或者当零食吃，有粮食的味道，有菜叶的香味，有盐的滋味。其中滋味，在我看来可以用世界上最美好的形容词来描述。

母亲有时候也用“趟皮子馍馍”炒回锅肉，回锅时往里增加了青椒、蒜薹之类的蔬菜，做出来的菜，我们习惯把它们叫作“趟皮子回锅肉”“趟皮子蒜薹”“趟皮子青椒”。趟皮子馍馍可以在任意季节做，把清明花苗苗换成其它的蔬菜叶片，同样滋味无穷。

现在，已经找不到像过去那样的面粉了。我专程去另外一家超市买了一袋玉米粉和一些蔬菜，又来到卖春卷的店铺前。年轻的老板娘很高兴，说还是我的春卷好吧。我说，我要在你这里做趟皮子馍馍。老板娘也许看出了什么，说，大哥你请。我把玉米粉拌在面粉里，白面粉就像加了麦麸子的样子。我陆续做了“趟皮子馍馍”（灰灰菜用韭菜替代）“趟皮子回锅肉”“趟皮子蒜薹”“趟皮子青椒”。我要把这些菜打包拿回家给母亲品尝，当然也把每一样菜都给老板娘分了一些，让她尝尝记忆中的家乡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