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因为有了秋天的收获而找到了真正的归属;大地,因为有了庄稼的依附而有了萌生的希望。
秋天,地里的庄稼,成熟饱满,而后便齐刷刷地挂满了屋檐、装满了粮仓、填满了地窖,甚至连老屋的角落都挤得满满当当。
金黄的玉米棒挂满了屋檐,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挺着饱满的肚子倒垂下来;稻谷堆满了粮仓,把往年剩下的陈谷子、烂芝麻都挤到了外边;地窖里也塞满了红薯、冬瓜和南瓜。生长了大半年的庄稼,终于在秋天相聚,共同汇聚在这丰收的粮仓之中。
白杨树干枯了,露出苍老而倔强的脊背;槐树的叶子也黄了,秋风一吹,便纷纷飘落。曾经青得耀眼的原野,如今已是衰草连天,听不见往日的鸟鸣,四下变得寂静。河堤上的牛,在半枯半绿的草间缓缓走动,嘴里嚼出沉闷而断续的声响。
天空开阔,河水在晴空下显得格外明亮。两个扎着小辫的女孩正用狗尾草编着小笼子,说要装了蝗虫带回家。田埂上坐着几位老人,望着自家鸡群在新收割的麦地里觅食---收割后的麦茬还留在地里,有些已冒出嫩绿的新芽,有的是从老根发出的,有的则是散落的麦粒新长而成。这一切,都在鸡爪踏过之后,渐渐零落成泥。
几只大雁缓缓飞过河面的天空,如同黑色的剪影掠过天幕。它们在水中的倒影匆匆消逝,河面很快又恢复如镜,清澈平静。偶尔有几片落叶,摇摇晃晃地坠下,还没来得及随风飘转,便直直落入水中。玉米已羞红了脸,低垂着头,将饱满的成熟毫无保留地展露出来。一只野兔被狗追赶,在旷野的风中狂奔了好几里,最终钻入庄稼地里,成功逃脱。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秋风渐起,吹黄了树叶,吹熟了稻谷,吹走了南飞的大雁,也吹红了漫山的枫叶。如果说秋风是秋天吹响的号角,那么秋雨便是真正携着寒意、踏入这片战场的士兵。正如宋代孔平仲在 《霁夜》中所写:“早有秋声随堕叶,独将凉意伴流萤。”秋雨淅淅沥沥,温柔地落在人身上,哪怕沾湿了衣衫,也让人情愿沉浸在这份微凉的静谧之中。它总是羞涩地选择在夜晚降临,万籁俱寂时,轻敲一叶芭蕉,打湿窗台,也悄悄淋湿了谁的梦。
秋雨绵绵,秋意渐深。几场雨过后,便真正到了“天凉好个秋”的时节。站在葡萄坝的旷野上,淅淅沥沥的雨丝让眼前一片烟雨朦胧。远处的山峰像是为这幅画面添上了一道边框,又像是心灵深处的一道坎---我常想,山的那边会是什么样子?那边的秋雨,是否也如此温柔?只听父亲说过,山里的秋天,要冷得多。
离开故乡已经很多年了,却总在不经意间想起村子里的秋天,还有那些发生在秋天里的事、萦绕在秋天中的人。“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张籍笔下这首《秋思》,载不动那许多愁,也许只因这份愁,本就是借着秋风而生、随风飘荡不绝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