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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又和妈妈一起推起了石磨。吱吱嘎嘎的磨盘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醒来后,我不由得想起妈妈,想起那台石磨---它至今还静静地守在日渐冷清的老院里。一时间,我的思绪飘回了从前,飘回了那些和妈妈一起推磨的时光……
在乡下,石磨是家家户户的日常。我们老院后面就有台小巧的石磨,供院里十来户人家共用。那根长长的磨担钩,被无数双手磨得油光发亮,挂在磨盘上,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谁也说不清它的具体年纪,只听妈妈说,从她老一辈人起,就用着这台石磨了。
那时父亲身为街长,整天忙于公务,所以推磨的活儿就落在了我和妈妈的身上。妈妈负责推磨,我则负责喂磨---我用长柄勺,一勺一勺地将粮食舀进磨心,妈妈便推出细细的粉末。即便是在大冬天,我们也能推磨推得满头大汗。到我十来岁时,为了给父母分担,我开始学着推磨,而喂磨的任务就交给了大妹妹。
每当乡下割了麦子,挖了红苕,我们一群小伙伴就跑去拾麦穗,捡红苕。我们偶尔拾到一点麦穗,捡到一点红苕,便如获至宝。妈妈会把麦穗晒干,搓掉麦壳,用石磨推细,掺在米糊里。捡到的红苕差不多都是挖烂了的,或是没有长大的红苕梗。妈妈将它们洗干净,切成片晒干,推成红苕面,做红苕粑给我们填肚子。
石磨用久了,上下两扇的石齿会被磨平,磨出的东西也就变粗糙了。同住一个院子的姨父曾做过石匠,每逢这时,他就会不声不响地拿出小錾子,把石齿重新凿深。院子里的这盘石磨很少闲着,不是我家在用,就是邻居家在推。大家相处得很团结,经常互相帮着推。院里住着一位许婆婆,孤身一人推不动磨,妈妈看见就会主动去帮她。
记得有一回我正推着磨,那用了不知多少年的磨担钩,竟“咔嚓”一声突然断了!脱飞的磨担钩猛地打翻了妹妹端着的瓦钵,米撒了一地。万幸的是,它没有打到妹妹身上---那么重的木棍若打在人身上,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们都吓坏了,站在原地哭起来。
刚忙完回来的妈妈看见满地的米,没有责怪我们。她一边轻声安慰,叫我们别怕,一边仔细将米扫起、筛净。随后,她利落地修好磨担钩,我们母子俩便一个推磨,一个喂磨,重新把活干完。
石磨也不总是辛苦的,它也曾给我带来许多简单的快乐。每逢乡下大姨送来新收的黄豆,妈妈就会泡上两斤,推豆花给我们解馋。看着乳白的豆浆从磨槽里缓缓流出,我们几个孩子总会围着石磨欢呼雀跃。妈妈将豆浆滤渣、煮开、点卤,一锅雪白细嫩的豆花就做成了。
那时候,我们小院的风气特别好,谁家做了好吃的,总要分给邻里尝尝。妈妈常吩咐我们,给院里每户人家都送上一碗。分送完毕,我们才像过节一样,围坐在一起享用自家的那份。热腾腾的豆花,蘸上妈妈特制的酱料,那种鲜香温暖的味道,至今还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
伴随着石磨吱吱嘎嘎的声响,母亲就这样一圈又一圈地推着。她碾过了岁月的风霜,也碾过了清贫的四季,将那些艰辛的日子,磨得细腻而温暖;也将那份深沉的母爱,无声地融进了我们的生命里。如今回首,那石磨上镌刻的,何止是岁月的痕迹,更是母亲辛劳一生的印记。这一切,我将永远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