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林中,凡尘喧嚣,世事繁复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清风绕指、树影婆娑、蝉鸣缭乱、闲云翩跹。清凉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汗渍的衣服不再黏腻,不禁停步,仰头享受。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地上变成柔和的光斑,随着我的一呼一吸闪动着。一只小鸟突然从林中窜出,一晃眼又冲上云霄,不见了踪影;一只松鼠在树丛中探出脑袋来,飞快地从一根树干荡到了另一个树梢,难觅踪迹;一只蚱蜢在我脚下的落叶里蹦出,三跳两蹦,无从寻找……那些声响瞬息即逝,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却又直击人心。一只蝴蝶晃晃悠悠地飞过,整个森林都在跟着细微地颤动,森林太安静了,蝶翅惊起的风也足以让人惊心动魄。坐在林中厚厚的松针落叶上,一只蚂蚁爬上我的脚,舞动着触须四处张望,丝毫没有半分怯意,仿佛我和它一样,都是这山林中的一份子。
溪水倒映着蓝天,水底的石头和落叶清晰可见。忍不住与之亲近,用手撩了撩溪水,觉得不过瘾,干脆脱掉鞋子,整个人站立在清浅的溪水里。水轻轻地簇拥着,挠动着我的身体,清凉从脚底浸入,迅速蔓延到了头顶,累积多日的躁热和烦闷都在此刻烟消云散。水温柔地流淌、冲刷、洗涤,不倦地将暑热、烦忧随时间的流逝一并带走,人也渐渐变得清明透彻。
古人偏爱归隐山林,他们总在回归山林隐居中找回自我,找到了心灵的归依。陆游那句狂放不羁的“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陶渊明那种悠然恬静的“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苏东坡豪情万丈的“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他们用自身的经历告诉我们,心之所向,不过是诗书田园,天地自然,才是我们身心最终的归宿。
林中时有人迹,却并不喧闹,也丝毫没有违和感,仿佛他们本属于这山林。走回到山林中,就像回到了母亲的襁褓里,身心都得到了放松,感到由衷的安全和惬意。他们或悠然自得地闲庭漫步,或卧在青石上闭目养神,或坐在草丛落叶间静思,或在小溪中戏水,他们的神情怡然自得,轻松惬意。也许他们是这里的常客,也许他们就如同我一般只是初来乍到。
长期蛰居在钢筋水泥的楼宇里,却始终只是城市漂泊的过客。走入山林就像返回故土,一山一水皆是旧景,一草一木都似故人。走入山林,用心去感受每一阵风,观察每一朵云;用手去触摸每一棵树、每一朵花的温度,用温情的目光与它们对视,轻轻地说一声:“故人,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