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家深深浅浅的记忆中,最深刻的莫过于过年了。那时过年,可以穿上父母请村头老裁缝量身定制的那套望眼欲穿的新衣;可以拿到或多或少的红苕糖和爆米花;可以吃上香气馥郁、嘴角流油的大肥肉。而对我们这些调皮捣蛋的小男孩来说,更可以拥有几天“没有丁点儿约束”的自由自在,去尽情张扬个性,度过一年中一段最美好的时光。
后来,我上学、外出务工。故乡的影子,就如同一幅工笔山水画,不时在我脑海中浮现。父母的爱,犹如一首动听而美妙的歌谣。每年腊八一过,清新怡悦的年味便扑面而至。这时,父母总会写来一封封长长的家书,催促我回家。可因为工作繁忙,一直未能如愿。直到七年后,我才得以重回老家工作,与父母的联系也更加方便起来。每年,依旧是腊八刚过,他们打电话的频率顿时频繁起来:“大娃,时间敲定了吗,你们啥时候回来呀?”
春节,一年中漫长的期盼与等待,一年中蕴藏的思念与守望,一年中积聚的疲惫与艰辛,都在这新岁春节,实现,相见。
我感恩于父母,受益于淳厚家风,让我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不断审视自我,修正言行,荡涤心灵。不仅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更丰满充实了我后来的人生路途。在遂宁工作期间,只要时间允许,每年春节,我们姊妹总要拎上大包小包,回到老家,与父母阖家团圆。还没踏进家门,便闻到了从家里飘出的浓郁香味儿:青椒辣子鸡、胡萝卜炖猪蹄、烧白肘子夹沙肉……一张大圆桌,被摆得满满当当。一顿顿母亲亲手张罗的香喷喷的家乡土菜,就是对我们兄弟姊妹归家的最好慰藉。“爸妈,请上坐!”其乐融融,满足愉悦。
前些年,我们姊妹的孩子尚幼,每年回家过年,淘气的儿女们总会问东问西,给父母增添这样或者那样的麻烦。然而,他们却依然乐此不疲,盼着我们回家,陪他们一起辞旧迎新,叙家长里短。我们姊妹都知道,父母喜爱热闹,喜欢儿孙绕膝的团圆与幸福。孩子的天真,带给了他们沁人心脾的欢乐。偶然间,看着父母一年更比一年花白的头发,为我们操劳憔悴的面容,心里禁不住袭来阵阵隐痛。
回老家过年,少不了杀年猪、办年货、挂灯笼、贴春联、大年三十看春晚、守岁、谈家风家训,饱享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盛宴。夜色里,父母会带着他们的孙儿孙女一起辞旧迎新,老家的山岭被烟花映衬得分外妖娆,好一幅爷孙联欢的天伦之乐图。
在老家过年,初二便要开始走亲戚拜年。路途中,乡邻间相互亲切地打招呼:“回来啦,春节快乐!”熟络的长辈还可能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就预备好的压岁钱塞进孩童手里,虽然不多,但却是他们关爱晚辈的一片心意。
等春节大假结束,我们姊妹又该返回各自的工作岗位了,父母一定得精心为我们分别备好沉甸甸的包裹:腊肉香肠、土鸡挂面、时令蔬菜……每人每年还会收到母亲亲手打磨的一双棉布鞋。前些年,我们姊妹没有私家车,背起这一大堆“家乡美味”真感觉有些吃力。母亲怕我们在路上累着,便开始小心翼翼地从包裹中不时往外拣些东西,可是,想一阵子后,又把拣出来的东西全放了回去,如此反复,最终,包裹里什么也没能减去。
后来,我们相继有了各自的私家车,后备箱则成了父母最爱的地方。每次离家前,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把对儿女的爱分类打包,把我们的后备箱塞得个满满当当。
“是啊,现在啥也能买到了,可是,你们老爸老妈巴心巴肝的这份心意,是花钱能买得到的吗?”这番话,顿时让我们姊妹无言以对。年,也因为家而显得格外温馨。